文/小關(guān)平

目錄： 第一章：簡談英式幽默 第二章：小不列顛 第三章：英式與中式 第四章：英式與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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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就是最能讓我開心的那幫人。

我看過的英國單元喜劇主要有《憨豆先生》《IT狂人》《布萊克書店》和這部《小不列顛》。（2018年按：后來還看了《請說普通話》《是，大臣》《米蘭達》等劇集，但都不如前四部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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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談英式幽默

一個人做著和他身份完全不符合的事情，自己還不以為然，別人也不覺奇怪。

英式喜劇很注重互動性，強調(diào)行動者與旁觀者之間形成的反差，雖然類似“憨豆”也常有獨角戲的演出，但總的來說，觀眾的笑點還是集中在兩者之間的對比。

后憨豆時代的英式喜劇大多擁有兩個男主角，可以互相掐架吐槽，但我所說的“兩者之間”更多的是指主角與路人甲之間的對手戲。

比如《馬大帥》里范德彪就曾與賣菜女、馬路執(zhí)勤、茶館服務(wù)生、小混混、交警、醉酒客人、解夢者等這些只出場一次的大眾臉有過生動的對手戲（東北幽默與英國幽默有很多相似之處，后文接著敘述）。

英式幽默常建立在嚴肅和古板之上，這符合英國人的性格，他們的調(diào)侃不動聲色，不像美國人那樣做出夸張的動作。林語堂覺得英國人和中國人擁有同樣內(nèi)斂的氣質(zhì)，我覺得這種相似在幽默哲學上便可以得到體現(xiàn)，以靜制動，后發(fā)制人，此處無聲勝有聲。

英國人喜歡否定自己，隨時隨地嘲笑自己，逆向思維，天旋地轉(zhuǎn)。嘴上說著喜歡你，做出的舉動卻明顯很討厭你，剛夸你今天的表現(xiàn)不錯，過一會又會像以前那樣對待你。這是在自己的思維引導下產(chǎn)生的反差，不同于前面所述的存在于兩者之間，而是由自己獨立完成。

我在《解讀英式幽默》一文中，用提綱的形式將英式幽默的特點總結(jié)如下：

把不尋常的事情當尋常事、強烈對比、模棱兩可、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鉆牛角尖、無聊的辯論、無厘頭的新創(chuàng)意、模仿某人、多此一舉、逞能做某事、言行不一、說話無意中打自己嘴、極端的不和諧、重復做某事、關(guān)鍵時刻表現(xiàn)輕松、避重就輕、從生活小事入手、認可別人的錯誤觀點、吃虧是福、此地無銀三百兩、沒精神、無所事事、沒事找事、兩個人一直掐架、意外的感動、一連串的誤會、不合時宜的打扮、善惡偶然的逆轉(zhuǎn)、壞話一帶而過、重復出現(xiàn)錯誤、不必要的認真、對任何事情開玩笑、小事情、不按常理思考、東拉西扯、永遠的比喻、擬人與幼稚、文字游戲、盲目用典、多余與累贅、用錯重點、自以為是、不是笑點的笑點、癡人說夢、拿本國人開涮、拿朋友開涮、諷刺任何人、嚴重跑題、放大某一細節(jié)或特點、靈活機變的反效果……

這些只是我漫無邊際的隨想，要真正讀懂英式幽默，不僅需要看更多的英劇，還要多了解英國歷史、文化及語言。英語的復雜多變有助于英國人形成幽默性格，而德語的單一死板則使德國人一本正經(jīng)、索然無味，這兩個同樣嚴謹保守的國家，民眾性格卻相差很多。

如果再能從幽默原理本身著手，結(jié)合各國喜劇的特點加以比較總結(jié)，相信會更有助于理解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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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不列顛》一劇繼承了一貫的英式幽默，充滿各種創(chuàng)意及搞怪，有些場面讓人忍俊不禁，但有些也令人感覺不快，作為英劇迷，首先要支持一下BBC不斷推出的佳作，在此處主要點評一下這部劇中喜歡的幾個系列場景。

Part 1 假瘸子Andy和朋友Lou

坐在輪椅上的大男孩Andy，披頭散發(fā)，栗色眼鏡，緊身背心，肥胖的身體，因為行動不便，生活得不是很愉快。幸好他有一個全心全意對他的好朋友Lou，無時不刻都在照顧著他，專心、細心、耐心，無微不至。

遇到任何可供選擇的時刻，Lou都會問Andy想要哪一種，而Andy永遠看都不看就隨便往旁邊一指，面無表情地用倫敦腔說著那經(jīng)典的臺詞：“I want that one.”。經(jīng)過反復再三的確認之后，Lou便按照好友的心意照辦，結(jié)果每次拿到手之后，Andy都會后悔。

每當遇到新奇有趣或重要現(xiàn)實的問題時，Lou都會和Andy繪聲繪色地講解，而Andy永遠都不耐煩地說著“Yes，I know.”其實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卻用無辜而冷漠的表情說著那句話，表示自己懂得很多。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Andy其實并不是瘸子，每當Lou擱下Andy去買東西或問路的時候，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Andy在后面做出各種驚險動作來，比正常人還要矯健勇敢，當Lou買完東西，Andy又已安然無恙地坐回了輪椅……這讓人想起了坐牢的“周星馳”可以從監(jiān)牢欄桿里鉆出來，辦完事又自然而然地鉆回去。

他們之間的故事基本千篇一律，只是換了一下Scenes and objects，但帶來的喜劇效果卻非常明顯。英式幽默在麻木的重復中得到喜感，雖然Andy永遠那么可惡，Lou永遠那么愚蠢，但我卻非常喜歡他們。

Andy就像個是個頑皮的孩子，對家長的話總是漫不經(jīng)心，經(jīng)常做惡作劇，卻又離不開家長的約束，缺少了家人就會覺得孤獨無依，所以寧愿裝作是個憂郁可憐的殘疾人。而Lou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就是Andy的家長，永遠溺愛袒護放縱自己的孩子，被孩子的純真迷失了雙眼，看不清Andy的本來面目。小小的意外是一種情趣，他們之間的友情是《小不列顛》里最溫情的一段，他們的故事也是最令人回味的。

Part 2 易裝前臺

“英國人的辦事效率非常之低，尤其是醫(yī)院掛號處和旅行社報名點?！?/span>這句話可以作為這個場景系列的標語。

掛號處的護士也好，報名點的前臺也好（都由David Walliams反串扮演），在面對所有來看病或訂票的客人，一直擺出不耐煩的態(tài)度，永遠很無辜地搖著頭回答“computer say no.”讓別人同情她的無可奈何。

其實她每次不過是隨便亂按幾下鍵盤，電腦里根本什么都沒輸入，而那些傻乎乎的病人和旅客竟然都相信她的瘋話，認真地與其探討。

這種以假亂真的情景也是英式幽默的重要手法之一。如果說醫(yī)院作為福利單位，護士用這種不負責任的方法驅(qū)走病人是一種偷懶的方式，那么旅行社作為盈利場所，前臺居然想盡辦法去趕客就讓人費解了。不過，越愚蠢，才越像英國人。

更讓人受不了的就是，每當客人吃了閉門羹或弄得一頭霧水的時候，心情已經(jīng)極壞，前臺小姐還要煞有介事地向顧客惡咳一聲，把細菌和廢氣傳播給別人，英國人的惡作劇就是那么天真無邪，讓人雷到極點。

Part 3 店主和顧客

一個顧客每次都去不同的店里買東西，而店主永遠也還是同一個人。雖然每個店的擺設(shè)和賣的東西都不一樣，但出現(xiàn)的買賣雙方卻永遠一樣，就連穿著打扮也沒有一絲變化。

這名客人每次來都會要一些很具體很詳盡的東西，其實就是現(xiàn)實中不可能買得到的“特殊”商品（比如他要買一部已經(jīng)知道所有細節(jié)的電影，但可能還沒拍出來；比如他要買一幅“絕望的馬”畫作，那只馬還有一點希望都不行）。

而店主更是對自己的店里的東西毫不熟悉，就像是個新來的打工仔，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遇到客人出的難題時都會突然靈機一動，神秘地向后一退，靠近貨倉門口，然后大聲喊著“Margaret! Margaret!”，要等幾秒才會有一個女人應(yīng)答，而這個女人永遠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在這空閑的幾秒中，店主每次都會做一個尷尬和靦腆的表情以示道歉，而客人會看似友好又看似奸詐地笑笑，這個細節(jié)常以特寫來描繪，所以很富喜感。接著就是那個神秘店員Margaret傳來一句，店主重復一遍，客人回答一句，店主又重復一遍，他成了店員和顧客的傳話筒，變得毫無存在感，成為一個荒謬的可笑角色。

這一系列讓我想起《馬大帥》里范德彪買茄子討價還價和開解夢館與人爭執(zhí)的場景，英國人的幽默和東北人的幽默確有很多想通之處，兩者都能在平凡庸俗的生活中尋覓到別人看不到的小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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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劇中腐文化太多，和《憨豆先生》、《IT狂人》和《布萊克書店》相比，顯得不夠“純良”，但是由于兩位主演David Walliams、Matt Lucas的演技令人大開眼界，所以也征服了我們這些英劇迷們。更難能可貴的是，整部戲的編劇也是這兩位天才。

話說起來，東北文化也開始有點腐傾向了，《本山快樂營》有一集趙四求王長貴給他單獨發(fā)一條新年短信，說：“只要你不讓我和你一塊住，其它讓我做什么都行?！敝筮€像個女人一樣在王長貴身上捶了起來，撒嬌地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呢呀？”和《小不列顛》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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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式與中式

“I want that one.”

“Yes，I know.”

“computer say no.”

“Margaret! Margaret!”

這四句話在本劇的幾個單元里都是畫龍點睛之筆，就像周星馳和趙本山作品中的那些經(jīng)典臺詞一樣，讓人脫口而出，用于任何場合。

喜歡英式幽默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去思考英式幽默與周星馳、趙本山的作品有何關(guān)聯(lián)，認為港式搞笑片和東北喜劇，和英國扯不上邊。

但從幽默的原理上講，世界各地最接近英式冷幽默的其實就是周、趙的作品，只不過三個地方的文化內(nèi)涵有所差異，所以需要用不同的藝術(shù)形式去表現(xiàn)，英國喜劇以情景劇為主，周星馳以電影為主，趙本山以小品和電視劇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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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式與美式

像美國那種比較通俗易懂的“熱幽默”，往往出自聰明人之口（比如美式幽默的高手馬克·吐溫），會讓人微微一笑，更像一種“機智”，現(xiàn)代的好萊塢電影更把滑稽當做一種重要的搞笑手段。

而英國人的“冷幽默”則不容易理解，往往出自于笨人之口，讓人從內(nèi)心深處放聲大笑（英劇中每逢笑點隨時伴有觀眾笑聲，中國情景喜劇也是如此），甚至難以止住，那是一種“笨拙”。

美國人也描述笨人，但他們的笨人造型古怪，性格奇異，表情夸張，一看就是刻意表演。

而英劇中的笨人生活化了，上至王室內(nèi)閣，下至販夫走卒，都可以是笨人，往往出人意外又真實可信。

我恨不得立刻飛去倫敦體驗一下笨人們的生活。

不過聽幾個英國留學的朋友說，真正的英國生活并不像電視劇中那么有趣，我想，正是因為生活本身枯燥無趣，而英國人會享受這種無聊，將麻木呆板變成一種樂趣，才是他們的獨到之處。

美國人好玩的事情太多，所以把精力花在了刺激的挑戰(zhàn)上，而不會像英國人無聊到揶揄生活的點點滴滴。

相比于《生活大爆炸》，我更喜歡《IT狂人》。報紙上有一篇文章總結(jié)的很好：“英國人向來看不起美國人的幽默，認為其缺乏智慧，粗俗傻氣，而美國人也諷刺英式幽默陰冷啰嗦，冷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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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倫敦奧運會舉行在即，不知這些保守謹慎又笨拙荒唐的英國人會給全世界的觀眾帶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讓我們一起拭目以待吧！（2018年按：后來憨豆果然在開幕式上讓人捧腹大笑。）

Whatever，I love the British people.

2012.5.5初稿2018/7/10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