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高度真實時間改編的“爛片”》
雖然把真實事件很多細節(jié)都很好的還原了,但是有些情節(jié)設計的不好。比如你會感覺奧利弗的食人欲望只是對使用男性生殖器的欲望,而西蒙的受虐欲望也只停留在閹割方向。而且對于雙方的癖好,本來應該是完全能夠激發(fā)雙方快感的鏡頭,兩位男主的表演或許壓抑。其實作為真的受虐癖和食人癖,在完成自己的愿望時,應該是特別興奮的,但是雙方的演繹過于壓抑,除了奧利弗在一些有儀式感的行為,上只用緩慢的動作一帶而過,太壓抑了,使我們對于性少數(shù)的理解難度更大了。另外女主的第三視角,完全沒有任何第三方評論,在影片中顯得毫無意義。她與三個研究生的對話,也在強掉,食用生殖器的情節(jié),我覺得導演在拍攝時最想向觀眾呈現(xiàn)的,并不是食人,而只是食用生殖器。
2 ) 人魔線索
1998年9月19日一個叫做奧立弗·哈特溫的德國人,公然在網(wǎng)路上徵求自愿者賽門成為他死亡餐桌上的人肉佳餚。這個駭人聽聞的事件被揭發(fā)后震驚德國,更成為全世界所關(guān)注的頭條新聞。多年后一位心理系的研究生決定研究人魔心理的深層秘密,因而遠赴奧立弗的德國住處,展開一系列的線索研究,向世人揭開人吃人背后不為人知的可怕真相…
3 ) 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一個叢林
人的內(nèi)心,像森林一樣,幽曲、茂密、深不可測。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一個叢林,難得的是,有個人可以在最深處互相呼應,就像奧利弗和賽門。
4 ) 愛你如食
最前面的話【我的影評幾乎都是翻內(nèi)容或者寫同人,我說不來精準的語言,但這部顏色晦暗的電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看了好幾遍,然后有了寫出來的想法,下面是一個小說,黑塔利亞版的羅騰堡食人魔,對于電影內(nèi)容的理解會體現(xiàn)在里面,耶】
我叫貝麗琪·簡森,慕尼黑大學法學院的學生,今年六月的時候一件事情傳到了慕尼黑,席卷了全德國,一個來自羅騰堡的男人吃了一個年輕人,據(jù)說受害者是我們學校醫(yī)學部的學生。
老天啊!也許我曾見過他,也許在上下樓或者穿過草坪時,我們曾擦肩而過,也許在派對或者公共課上我們曾有一面之緣,但是現(xiàn)在他尸骨無存,消息又被封鎖,令人感到悲痛又好奇的是,受害者生前的種種行為以及遺留下的證據(jù)說明他是自愿的。
誰會自愿被吃掉?
也許我該向霍蘭德請教有關(guān)食人俗的知識,他是學歷史的,但是當務之急是參加聽證會,我的教授被邀請,但是他私下里告訴我們他并不是那么情愿,畢竟食人事件很稀少,稀少并且罪孽深重,他生怕自己會情緒激動,我表示過想要陪同,他以我的性別婉拒了我,我很生氣。
但我不會放棄,實際上我非常感興趣,我認識的一個匈牙利女孩是被害人的朋友,她曾經(jīng)當眾吻我,這害我在同學面前丟臉,所以她欠我一份人情,她要出庭作證,于是我去找了她幫忙勸說我的教授。
最后我教授讓我去了,不過我必須幫他做筆記,開庭那天我特意扎緊頭發(fā)打扮地很強勢,以防被法警攔截下來,就這樣我混進了法庭,成功見到了那個人。
亞瑟·柯克蘭·羅斯托。
他被兩個人帶上來的時候臉色蒼白,他的眼睛顏色很淺,像清澈見底的碧綠湖水,所以同樣的,它們傳達的感情深不可測。受邀人員多數(shù)是專家,所以沒有所謂的群情激奮,況且他看上去比想象中更無助,更邊緣化,也許他適合去當個孤獨的護林員而不是站在光天化日下受審判。
讓人在意的是,他在走進來時嘴里叨叨咕咕,一直重復著一句話:“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不知道他看見了什么,不過似乎也沒有人在意這一點。
關(guān)于庭審細節(jié)無需贅述,我認為這件事情與其當作案件,不如說是一個悲劇,所以我將它寫成小說。
好了,我接下來所寫的這個故事源于一個真實事件。
在閱讀它之前,我希望向你們,我親愛的讀者,提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你愿意為他人對你犯下的過錯而贖罪嗎?
第二個問題:尋找一個可以看透你內(nèi)心黑暗的人并廝守,這有錯嗎?
你們或許想知道我在故事背后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但這些并不重要。
因為無論誰成為作者,這個故事都只屬于他們。
(-5)
人死后將魂歸故里。
阿爾弗雷德短暫的一生中居住過三個地方,他十歲時移居德國門巴市,十六歲輾轉(zhuǎn)來到慕尼黑,童年在溫暖干燥的猶他州度過,那里曾是一片未開墾的荒地。
鹽湖城是他第一個家,但多數(shù)情況下,阿爾弗雷德總是愿意隨父親去礦區(qū)生活,礦區(qū)坐落在峽谷旁,幾圈細細的鋼軌環(huán)繞整個區(qū)域,偶爾有岔道延伸進野地里。阿爾弗雷德最喜歡坐在臟兮兮的礦車上,當它停在最高點時,只需一個小小的動力,“嗖!”他就同車一起滑下去,順著坡度適中的軌道,荒涼的風化景色在視野里展開,耳邊有干燥的風聲。
直到后來,阿爾弗雷德上了小學,于是和母親留在鹽湖城,一次鄰居過來串門,帶來他們與阿爾弗雷德同齡的小兒子馬修,兩人跑到兒童室,玩起了“醫(yī)生和病人”,這個游戲的宗旨是一個人脫光衣服,另一個人替他診療,阿爾弗雷德恰好是那個脫光衣服的人,馬修替他捏捏這里,捏捏那里,最后碰了那處小男孩都感到好奇的地方,這個場面被推門進來的母親看到,她狠狠打了阿爾弗雷德一巴掌,三個月之后,她自殺了。
阿爾弗雷德將母親的死歸于對自己的絕望,那三個月期間他不止一次偷聽到母親跪在房間里向上帝祈禱,祈求幫助,祈求驅(qū)散困擾丈夫和兒子的惡魔。
每次聽到這里,他都扭曲著面龐踮腳離開,全身因痛苦而戰(zhàn)栗著,心臟在滴血。
然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
亞瑟?柯克蘭?羅斯托是土生土長的德國人,他的父輩曾是英格蘭人,那時和平并不是長況,在種種迫害下,他們漂洋過海,跋山涉水,來到那時的神圣羅馬帝國,最后安定在巴伐利亞的一個小地方,當?shù)厝藨蚍Q家鄉(xiāng)為“飲酒救下來的城市”,外鄉(xiāng)人則直呼它為羅滕堡。
亞瑟的父親是手藝人,在城內(nèi)的一個私人小作坊里工作,曾經(jīng)是學徒,現(xiàn)在是師父,在木屑和粉塵飛揚的工作間里,為美妙音樂制造承載之物——小提琴。
這是一種精細的手藝活,從選料到音梁,從合琴到裝配,每一道工序都要精確的尺寸和打磨,容不下絲毫失誤,一旦失敗就要砸碎重來。所以為了成果和工錢都好看,大家很少帶親眷進入作坊。
亞瑟對種精雕細琢的活計十分好奇,上學前他經(jīng)常跑到作坊外的院子里藏著,躲在大開的木窗下悄悄窺視,看著父親將一個個紅漆未干的提琴掛在曬琴的木梁上,一絲力量讓它輕輕顫抖著,如同絞刑者垂死前的痙攣。
父親不讓他們來看自己工作,但是他不拒絕在晚餐后為自己的妻兒演奏一曲,琴盒是深棕色,皮革材質(zhì)讓它在燈照下發(fā)出淺淡的金色光澤,從那里取出來的小提琴猶如一個夢想,有時候演奏薩拉薩蒂憂愁的流浪者,有時候是巴赫奇詭的恰空,家人都信天主教,父親也經(jīng)常演奏圣母頌,激情洋溢的快板或是漂亮左手的撥弦穿插交替,既是拉近感情又是賣弄技藝。
每當這時哥哥斯科特敷衍地微笑,顯得不那么在意,因為他遲早要繼承老爸的手藝,母親對小提琴和音樂毫無感情,疲倦和不知名的躁郁將她全身心壓在這棟承載一家四口的小房子里,她很少出門。
但亞瑟喜歡這個環(huán)節(jié),這是童年里他最接近小提琴的時刻。能觀看這種美麗的樂器如何演奏,同時可以大笑或者跟著打拍子,這種互動珍貴并且感人,帶著溫暖的神性,維護著亞瑟的靈魂,讓黑暗引誘他的可能性盡量降到最低。
亞瑟是后來才知道母親有雙向障礙,不過那時她已經(jīng)下葬了,墓地就在西城郊,成年后的亞瑟站在母親的墓碑前,那塊黯淡發(fā)白的大理石長方體上簡介地鐫刻了她的一生,好像生命剛剛張開雙手發(fā)出柔弱的金色光亮,時間馬車就風馳電掣地掠過地面,野蠻地將魂魄奪走了。
伊麗莎白?羅斯托最開始忍受的磨難不是雙障,她得了中風,心理的疾病相比于生理的痛苦似乎微不足道,前者最差也只是行尸走肉,后者卻為死亡降生打開一道縫隙。一同而來的還有拋棄。
上大學時,一次機會阿爾弗雷德獨自去聽了地下樂隊的演出。場地在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因為遠離市中心而逐漸破敗,年久失修的硬件設施成了頹廢樂園,那天夜里大批年輕人涌入場地縱情享樂,用合法和非法的東西充實自我,如同瓦爾普吉斯之夜群魔亂舞。刺目的白光晃過,阿爾弗雷德從人群中抬頭,看見這一支樂隊的名字叫Spiegel(鏡子),樂隊成員穿著神父的法衣站在舞臺中央,一位年輕歌手正用古德語低聲念誦:
/星光璀璨,雙月前夕的歡慶 微弱爐火的蹤跡,映照在客棧之上 死亡將至 震撼塵世 造物必得重生 子夜鐘聲鳴響 當雙月升騰/
細微的提琴聲幽幽纏繞其中,周圍的喧囂變地遙遠難辨,阿爾弗雷德瞪大眼睛,將眼鏡的鼻托慢慢按在鼻梁上,就當他以為自己是幻聽時,那位歌手的聲音忽然變調(diào)成沙啞的死腔:
/風暴突如其來!驚起酣睡孩童!/
粗曠的沙礫瞬間飛馳刮上鼓膜,架子鼓和貝斯的嘶吼不斷跟進,像要徹底毀壞什么似的,臺上臺下在變節(jié)的點上瞬間沸騰,所有人高聲大喊振臂揮舞,氣氛狂熱如同火焰般席卷了這方空間。
/鐵蹄錚錚 遠方毀滅悄然臨近 懸起號角 拾起武器 勇士與侍從殞身血染刀鋒/
/沉睡孩童的夢境之中 無人知曉的邪惡 徘徊在密林之外 死亡母親舒展歌喉 旋律甜醉迷離/
/雙月合二為一 無聲的淚水潸然落下 追憶遙遠的年代 如夢境般邃遠/
一會兒時心碎的嗚咽哀求,一會兒是盛氣凌人的預言,阿爾弗雷德驚奇地望著他們,感覺一條紅龍正從他腳下的深淵向上攀爬,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然后他聽著聽著,突然轉(zhuǎn)身奮力擠開人群,奔向衛(wèi)生間。在一個小隔間里他飛快地解開褲子,右手快速動作著,喘息粗重。讓他有感覺的是煙熏火燎的死腔以及身邊狂亂舞動的肢體接觸,他注意到了,那些人大多是男性。
一道光一閃而過,將腦內(nèi)照地雪亮,阿爾弗雷德看見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鏡子里的自己赤身露體,毫無遮蔽,膽怯地看著鏡外世界,卻對它一無所知。哦,難怪這個樂隊叫Spiegel。
他突然明白母親當年為什么祈求,也明白了父親不愿著家的理由、那個游戲的含義、自殺的原因。真相讓他倚在廁所骯臟的墻板上放聲大哭。
當晚阿爾弗雷德就用一個小刀片自殺了。
當然他沒有成功,他的俄羅斯室友在他割腕不久就回到寢室,看到這一幕連忙為他止血,據(jù)說當時阿爾弗雷德一直在哭喊:“媽媽!媽媽!為什么要讓我出生??!”
弒父也許常有,但弒母絕對不允許,母親可以為你奉獻生命,但你絕不可以取走它,在阿爾弗雷德心中他簡直是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情,的確是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從那以后他再不能笑。
十三歲的亞瑟看著父親將行李一件件塞入那輛老舊福特的后備箱里,那些生活用品在他眼里漸漸變色,和腳下的地一樣發(fā)出灰色,斯科特從玄關(guān)走出來,他手里提著一樣東西,亞瑟認出來那是琴盒,里面裝著父親的小提琴,它被一雙粗糙的手接過來,隨意扔到了那堆行李上。
一切不可避免,琴盒被行李的疾病感染,開始時它還保持著原色,然后慢慢變灰,慢慢死去。
深深的棕色,淺淡的金色光澤,它曾經(jīng)是一棵被陽光照射的古樹。
我的小提琴走了。
隨著引擎發(fā)動放出噪音,亞瑟在心里默默說。
他忽然撲到前面緊緊抓住駕駛這邊的車窗,突如其來的感情讓他大聲哀求:“爸爸!帶我一起走!”
“不行孩子,你要留下來照顧你媽?!?br>“可是、你不能留我一個人!”
“回去吧亞瑟。你快點斯科特!”
“爸爸!”
這種感情迫使他頭一次鼓起勇氣,在哥哥鉆入車里汽車開起來后,他跟著跑了一小段路,地面上的沙石被輪胎卷起,他顧不得迷眼睛,穿過塵土飛揚的院子,想要跟著跑出去。
“亞瑟!”這聲音讓他停在了院子與大路的交界處。
伊麗莎白站在門前喊他,她已經(jīng)看夠了車尾揚起的灰塵,何況久站讓她下肢疼痛:“進來吧孩子!給我倒杯茶!”
她說著拾級而上,打開門走進屋內(nèi)。
幾綹頭發(fā)壓在眼前,亞瑟不敢將它們捋到一邊,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仿佛被記起似的繼續(xù)下去,從左邊的眼角開始,一個東西漸漸脫離了世界,向右邊滑去,掠過細細的發(fā)絲,沒有任何阻擋,像水或者紗布一樣柔軟,脫離,消逝。
亞瑟睜大眼睛,發(fā)現(xiàn)視野里,所有東西都變成了一種顏色,不用明度的灰。
他扭過頭看向院里,那里有自己從前以及未來的家,它掩映在幾棵橡樹后,透過窗戶觀望,里面一片漆黑,在夏日里顯得寂靜又冰冷。
他看不見顏色了。
(-4)
亞瑟站在門口,看著沐浴在晨曦中的課堂,桌子反射出蒼白的光,窗簾被扎緊束在窗戶兩側(cè),教室里空無一人。他扶著門框慢騰騰走進去,現(xiàn)在有一個人了。
黑板擦放在講桌上,亞瑟拿起來擺回黑板槽內(nèi),灰塵騰起,在一束束穿過窗戶的陽光中上下飛舞躍動,帶著看不透的規(guī)律。
他背著書包,順著課桌形成的走道來到教室的最后面。最后一排靠窗戶是屬于他的位置,坐在這里能躲開督導的視線,也能看窗外的景色。
亞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從書包里拿出昨天借閱的繪本準備放進書桌里。學校的圖書館除了專業(yè)書、報紙、以及文學作品外,還藏有豐富繪本,自己偶爾會借來閱讀,家里的燈光向來黯淡,讀密密麻麻的字十分累眼睛,所以他喜歡這些繪本,它們通常畫簡單的圖案,寫很少的字。所以它們表達的含義比能看到的更多。
他拿出繪本,那是英諾森提的《房子》,每幅圖里都是那座主角在不同的季節(jié)和年代里顯示出的不同姿態(tài),這棟房子從二十世紀初活到了現(xiàn)在,這本書讓人感到安心。
然后亞瑟打開課桌上的桌板,看見里面的課本被墨水澆成漆黑一團。在晨曦照耀下,它們再也反射不出什么光了。
“你沒有爸爸嗎?”整整一天,亞瑟都在等別人問自己這句話,即使大家都知道答案,但出人意料的是并沒有問他,取而代之的是忽略,亞瑟被完全忽略,排除在外,體育課集體活動上,沒有人和他一組,他坐在板凳上看別人玩,兩組的得分一點一點上升,分數(shù)牌時不時被翻動,下課的時候他到自己的儲物柜換鞋,發(fā)現(xiàn)自己的鞋子壞了,在前幫和鞋底的交界處,一道縫隙大幅裂開,像張開的嘴巴,亞瑟嘗試著把手指從“嘴巴”塞進去,被里面的圖釘扎進了指甲縫。
午飯他自己一個人吃的,有兩伙人從身旁經(jīng)過,第一伙將吃剩的燉的糊爛的甘藍菜倒在他盤里,第二伙將盤子里可以吃的東西以及第一幫人留下的甘藍菜全都倒在了他褲子上,他們做這些時沒有嘲笑,沒有多余的動作,甚至一句話也沒說,一切顯得自然而然,這里成了一個垃圾桶,而亞瑟也像垃圾桶一樣沉默,當天晚上回家他就挨了罵。
亞瑟曾經(jīng)有個夢想,他想成為小提琴演奏家,不需高超到要進入愛樂團的程度,只要能維持生計就可以,甚至只要可以,他愿意離開這個地方,和他的小提琴一起云游四方,成為流浪藝人。這個夢想被父親和哥哥帶走了,那天亞瑟看著汽車開走,車里的人沒有回頭響應他的呼喚,也沒有向他揮手道別,這之后他們再也沒見過面,像一段記憶般永遠留在了過去。
亞瑟不再碰小提琴,但他會流露出隱隱約約的渴望,對琴弦一樣的東西,或者無論怎樣調(diào)整都顯得尖銳的聲響,這些抽象的東西在生活中暫且沒有定位,于是亞瑟將渴望深深埋在心底,日復一日,如同學校里那些人的欺侮。
這個狀況被一次偶然打破。那天中午亞瑟依然是獨自吃飯,一個人忽然坐到對面,他抬起頭不經(jīng)意地看了看,對方有張出眾的臉,長大后一定是個美男子,但現(xiàn)在他們是同齡人。亞瑟沒有交流的意思,他只是看了一眼,立刻投入自己的午餐,就在這時那個人說話了:“他們一直都挺煩的對吧?”
“什么人?”亞瑟再次抬起頭,他注意到那個男孩面前并沒有午飯。
“那些欺負你的人?!彼柫艘幌旅碱^。
亞瑟謹慎地回頭,那些經(jīng)常欺負他的同學正坐在他身后的餐桌前談笑著,亞瑟謹慎地轉(zhuǎn)回來,沉默地看著那個男孩。對方帥氣而無奈地聳了下肩:“不想發(fā)表意見?好吧,那你今晚有空嗎?”
亞瑟仍然謹慎地看著他,但他向來有空,所以輕輕點點頭。
“很好,一起走?”
真的嗎?亞瑟疑惑地盯著他,再次點點頭。
“那就這么說定了!”他握拳在亞瑟肩上松垮垮地錘了一下以示友善,然后就站起來推開椅子走了。
亞瑟獨自坐在那里,他非常想笑,但臉頰卻像感到痛苦似的擠在一起。
/邪惡乃魔鬼 面目本可憎/
/只肖一瞥之 厭惡由心生/
/睹之既久矣 容貌漸熟稔/
/吾始能忍之 既而生憐意 既而攬入懷/
這首詩雕刻在一個石板上,石板斜放在一座面容淡漠的石像前,阿爾弗雷德慢慢念著上面的字,將它們翻譯成英語講給馬修聽,對方彼時就站在他的旁邊,穿著和多數(shù)北美人一樣隨意,和他相比阿爾弗雷德的黑色短風衣反而顯得老氣橫秋,即便兩人中他的年齡更小一些。
就在阿爾弗雷德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性取向問題后,馬修?威廉姆斯來德國找過他,那時候他已經(jīng)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在溫哥華做了一名牧師,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造訪,路途遙遠,目的單純,阿爾弗雷德在見到這位昔日友人時并沒有對對方發(fā)生的巨大變化表示詫異,實際上自從他來到歐洲后,曾經(jīng)生長的地方對他而言就像上個世紀的默片,昏黃僵硬,沒有聲音,他像倒帶一樣重溫過往,之后過往真的就變成了電影。
和自己一樣,已經(jīng)成年的馬修面容有了許多改變,童年只在那張臉龐上留下一點影子,但他仍然有一雙多見的藍色眼睛,一頭帶著絨毛的金色短發(fā),他的目光里有著一種平靜的睿智,好像幾年的教會實習生活讓他習慣了苦難,來自他人的苦難。
如果猜測沒錯,馬修也是當年害母親自殺的人之一。
“這首詩我們讀過?!甭犕曛篑R修下結(jié)論。
“我們什么時候讀過?”阿爾弗雷德很奇怪。
“不是我和你,是和我的教友?!?br>“這首詩對你們的教義有什么補充嗎?”
“它讓我們遠離被生活化的邪惡,還有被邪惡化的生活?!?br>“邪惡化的生活?”
“比如【獻祭】。”
“別傻了,誰會想到獻祭。”
“當然是你。阿爾弗,你認為我為什么突然來看你? 上個月學校通知了你父親,他又找到了我?!?br>“他給你出經(jīng)費?”
“別開玩笑了!我當然是自愿的?!?br>“那你可真虧,我沒什么事,你不需要勸我,我只負責當你的導游,不負責當你的信徒。”
“阿爾弗雷德!”馬修皺著眉頭大喊一聲,但他馬上看了一眼四周,轉(zhuǎn)回來時表情已經(jīng)緩和:“你究竟為什么自殺?我不記得你以前有這種傾向。”
“.....馬修,我們已經(jīng)很久不見了,我的心結(jié)一直沒有解開?!?br>馬修沉默地盯著他,最后低聲說:“你的媽媽?”
“對,我媽媽。” 阿爾弗雷德也低聲道,兩個人像怕驚醒死者那樣,聲音小的如同自言自語。
“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死,唯一肯定的是她不愛我了?!薄鞍柛?..”“ 但是上個月,我明白了,我在那個地方看著一群不認識的男人…有了反應。我知道為什么當年我和你玩游戲的時候她會打我,那之后她再不對我說晚安,三個月后她了結(jié)了自己,因為我是個同性戀,和她丈夫一樣只對男人感興趣!”說到最后他臉變紅了,語速越來越快,幾乎是想喊出來,馬修抓住他的肩膀安撫著:“我知道,我知道。”
“馬修...我一定會下地獄的?!?br>“你不能審判自己,只有神能夠?qū)徟心?,這不是你的錯,你要做的是補償她。”“ 她死了?!薄澳蔷脱a償這個世界,補償全宇宙。盡你所有可能贖罪。”
阿爾弗雷德定定看著他,馬修緩慢說到:“但是不要再傷害自己了,那既沒有意義,也不能補償任何人。你應該成為天使,遠離魔鬼?!?br>
這個男孩讓亞瑟叫施皮格爾。在認識斯皮格之前,亞瑟已經(jīng)習慣了獨來獨往,但有那么一陣子兩人形影不離,時間久了亞瑟也習慣共同去行動,他想,這說不定是自己上學時唯一的一個朋友。
施皮格爾很有趣,但是他幾乎不和亞瑟以外的人交談,他總是能找到獨自一人待著的亞瑟,告訴他一些新奇事。
"我知道一個有趣的地方你想一起去嗎?“”是什么?““你到底想不想看?”“想啊?!?br>
羅騰堡有一個專門放映地下電影的影院,被許多無處釋放欲望的人稱為邪典圣地,然而這種地方每去一次就會勾起更多的欲望,更多的欲望需要更刺激的渠道來發(fā)泄,由此一來逐漸下滑,進入地獄的硫磺火中永遠無法平息。但這對年輕人而言就是現(xiàn)世天堂。
一團模糊發(fā)花的東西從影片深處被甩上屏幕,隨著被撇上來的東西越來越多,亞瑟逐漸認出那是人的脂肪腸子和心肺肝臟,每一次都伴隨撕心裂肺的哀嚎,鋸齒摩擦在鐵桌上迸濺一串串火花,這獻祭儀式血腥而虔誠,刻著惡魔名字的十字架倒懸在墻,黑蠟燭的燭淚凝結(jié)在燭臺上,祭臺擺滿了鮮紅的果實,汁液順著桌面流到地面,細而緩慢地蜿蜒著與鮮血相接。
“這個怎么樣?”“很恐怖..”“恐怖?”“我覺得應該很恐怖?”
施皮格爾不再說話了,兩人靠在椅背上陷入沉默,影片的世界中,祭品漸漸放棄了掙扎,只有信徒的吟唱響徹在高高的山洞里,一陣煙霧特效從地面涌過,召喚魔鬼的法陣中間也放出越來越強烈的白光。
亞瑟突然擋住眼睛。
“那邊的那個孩子!你快走!你不夠年齡看這個級別的電影!”一束光從遙遠的地方照射過來,它是驅(qū)逐的光。
是影院管理員來查票,亞瑟立刻從座椅上跳起,捂著臉從過道跑了,他很奇怪為什么施皮格爾不和自己一起逃跑,也許那個管理員沒有看到他。
不光是這種逾矩的事情,施皮格爾和他有很多相近的愛好,在斯皮格的推薦下,亞瑟拿到令人英諾森提另一個繪本,這成為亞瑟之后最喜歡的繪本沒有之一,它很短,叫做《大衛(wèi)之星》,封面上的黃色五角星不倫不類,后來亞瑟才搞懂這是取五星的形狀和猶太大衛(wèi)星的顏色合二為一的,大衛(wèi)之星。
繪本短地不可思議,只有十幅圖,故事同樣很短,講述了還是嬰兒的主人公在于父母一起登上去往集中營的火車時途徑一個小鎮(zhèn),在火車轉(zhuǎn)彎處,嬰兒的父母將親骨肉盡力拋出火車以求孩子生存的故事,初讀只會認為這只是個打上親情和創(chuàng)傷標簽的回憶錄,但是仔細思考便會發(fā)現(xiàn),這個故事的高潮對同理心的作用幾乎是無窮的。
亞瑟反反復復看了不下二十遍,到了最后幾乎要心碎,但是每一次鼻子發(fā)酸帶來的沖動都讓他忍住了,畢竟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被一本圖畫書打動,哪怕是施皮格爾也不行。
亞瑟不想讓任何人嘲笑自己付出的感情。但他顯然低估了施皮格爾對自己的了解。母親自從生病后就很少進他的屋子,除非逢上令人感到惶恐不安的雨夜,她也許才會跑到兒子房間來確認他還在,那天他邀請施皮格爾來自己的房間做客,他將沖向院子的窗戶大打開,讓對方踩著屋后堆起的木箱上來,兩人窩在薄而透光的床單里打著手電一本接一本讀書,手電光穿透到外面,半趴在床上的兩人如同一只蠕動的幽靈,施皮格爾拿過壓在最下面的《大衛(wèi)之星》指著封皮說:“你看哭了?”他的口氣里有很少的揶揄,卻讓亞瑟感到難堪,他定定地搖頭否認。
“你肯定覺得難受,那一段,你想到了誰?”他說著翻開到一頁,上面正好畫著嬰兒裹在厚厚絨布里被拋出火車。
將最最珍貴的人拋離自己,只是為了讓他活下來,活得更好,然而在拋下的一瞬間,思念和悔恨立刻開始生長,占據(jù)了身心。我多想和你一同死亡。
“我還沒有想到....可以選擇誰?!?br>
為什么將夢境向他人講述?它像死亡一樣不能與第二個人分享,做夢的人只能獨自承受,咀嚼其中的含義,問問它想要告訴自己什么,應該怎樣去做。而不是將它寫出來,變成別人的故事。
阿爾弗雷德與馬修告別坐上電車后,他已經(jīng)后悔這次會晤了,馬修的話像謎語一般,沒有解答,只有無數(shù)的疑問。
電車從兩幢樓之間經(jīng)過時,陽光呈扇形灑滿車廂,這短暫的瞬間讓他沐浴到光芒,然后電車再度回到陰影之下。
一位中年婦女在站間上車,神態(tài)像一位大孩子的母親,阿爾弗雷德看著她從自己坐位旁走過,捂住臉龐咕噥道:“媽媽,我該怎么補償你?!?br>
(-3)
兒童需要母親指引才能長大,但縱然缺失這一環(huán)節(jié),成長依舊無法逆轉(zhuǎn),這兩個人中首先成長的是....
阿爾弗雷德再一次看向墻上的時鐘,這是他今晚第二杯啤酒,卻是他第五次看表了,這種派對并不能讓他樂在其中。
他的朋友伊麗莎白倚在不遠處的墻邊,正在和一個高個男孩交談,昏暗燈光下,阿爾弗雷德看見兩人臉上都帶著微笑,動作曖昧似調(diào)情,手中的杯子都成了擺設,只有談笑的空檔才會舉到唇邊抿一口,估計早就忘記了自己在喝什么。
伊麗莎白?海德薇麗,匈牙利中產(chǎn)階級出身的女孩,嬌生慣養(yǎng)讓她叛逆火辣并大膽,早在大學入學Party上,她就完成了華麗的出柜,吻了舞臺上負責架子鼓的比利時小姑娘,贏得場下一片低俗口哨聲。
那個金發(fā)碧眼的男生,長著純正的雅利安人面貌(雖然這個代表種族分類的詞現(xiàn)在并不受歡迎)名字也是地道的德式風味,路德維希?貝什米特,喜歡就讀于同一所學校卻高他們兩屆的哥哥,這件事早就人盡皆知。
這樣的兩個人連情敵都當不了,更別提情人了,所以阿爾弗雷德很好奇他們在談什么。
伊麗莎白似乎感受到凝視自己的目光,抬頭于阿爾弗雷德的視線對個正著,她立刻興奮地揮揮手,阿爾弗雷德移開雙眼假裝沒看見,但余光還能涉獵到那兩人,女孩似乎是拍拍對方的肩,然后朝這邊走來,阿爾弗雷德低頭擺弄酒杯,表現(xiàn)出并不期冀的樣子。
“嘿!”
伊麗莎白終于走到這邊,手肘碰一下他:“你怎么一個人?”
阿爾弗雷德郁悶地瞟她一眼,燈光照在伊麗莎白的妝容上,她看上去光芒四射。
“我一直這樣?!彼麗瀽灥鼗卮?。
見到這樣的好友,伊麗莎白只能住口了,兩人又靠在一起默默喝酒,其實剛才她和路德維希聊的話題并沒什么不妥,但是自己知道阿爾弗雷德郁悶的原因。
伊麗莎白突然一仰脖將杯子里的酒都灌下去,啤酒辛辣的味道還沒有消失,她低聲開口:
“我以為這能讓你開心,對不起?!?br>“你知道這不能?!卑柛ダ椎碌吐暬卮?,眼睛仍然盯著別處。
“我——十分抱歉,不應該將你一個人留在這里,阿爾弗。”
這句話讓啊爾弗雷德轉(zhuǎn)過大半個身體正視了伊麗莎白:“我不是因為這個,伊莎,我只是不想來,最開始就不想?!?br>“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很抱歉?!?br>“好吧,沒關(guān)系。”
阿爾弗雷德將杯子放在一張小桌上,轉(zhuǎn)身朝舞動人群后的大門走去。
“阿爾弗!”伊麗莎白見狀也放下杯子趕快跟了上去。
剛剛跑到門外,伊麗莎白打了個冷顫,連忙抱住胳膊,用外套緊緊攏住身體,派對的熱烈氛圍讓她忘記外面的寒冷,阿爾弗雷德知道她跟出來了,此時他正站在信箱旁,用鞋尖輕輕踩著周圍的雜草。
“我們不和羅德里赫先生提前打招呼就走,他會把火發(fā)在成績上?!币聋惿卓觳阶哌^來,鞋跟踩著地面嗒嗒響,她有些惱火,但想起是自己讓阿爾弗雷德陪自己來又丟下他,就覺得不好發(fā)作。
阿爾弗雷德沒回答她,他抬頭看了眼天空,慕尼黑的夜空顏色純正,猶如上好的黑天鵝絨,空氣冰涼清新,即使站在路燈附近他也能看到閃爍如鉆的星星,雖然他不知道那些星星的名字。
能和伊麗莎白成為朋友,完全是出于對方的一個善意,如果沒有那次經(jīng)歷,他也許要獨自走在大學校園里了。
阿爾弗雷德學醫(yī),伊麗莎白是學心理學專業(yè)的,在一次關(guān)于邊緣型人格障礙的選修課上,他們兩人碰巧坐到一起,伊麗莎白向阿爾弗雷德借了電腦查資料,于是混了個臉熟。
課后老師很八卦地把一個MMPI測試當做作業(yè)發(fā)到公共郵箱里,阿爾弗雷德也沒有在意,下課后留在教室里測試,做完之后直接上傳了事。
身為心理系的學生,大家都知道MMPI的每一個問題都有所指向,一個資深的心理咨詢師可以根據(jù)個人喜好獲得任何分數(shù),他/她可以將自己偽裝成偏執(zhí)狂或是癔癥患者,所以一份測試拿在手中,就相當于掌握了一個真實或虛假的人格。
但阿爾弗雷德并沒有作假,他連說謊題目都沒有得滿5分,更沒想到的是他的測試答卷被他直接傳到了公共資源里(也許是誰的惡作劇?),雖然是匿名制,但大家還是紛紛議論這份測試的主人是誰,也許屬于外向的積極分子,也許屬于守在教室角落的幽靈,因為根據(jù)呈陽性的數(shù)值,測試者極有可能是個同性戀。
伊麗莎白在這時候出手幫了阿爾弗雷德,又是那位老師的選修課,她主動要求上臺,測試的事情被她十分得體地抖落出來,聽了這話,同學們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畢竟伊麗莎白的公開出柜在當時廣為流傳,德國不比其他一些國家,在這種事情上仍抱有微妙的感情,但直白坦蕩地表態(tài)讓這種微妙反而顯得齷齪了,所以關(guān)于測試的事情大家都不再提。
伊麗莎白是個脾氣火爆的女孩,但是阿爾弗雷德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母性關(guān)懷,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幾乎不會拒絕伊麗莎白提出的請求,譬如陪同來這種派對。
“阿爾弗…其實你沒必要對我有求必應,你知道,我只是擔心你。”伊麗莎白走在旁邊,她的褐色秀發(fā)在頸脖處的衣領里有層次地堆積著泛出光澤,好像一大捧華貴的絲綢。
“真的沒關(guān)系伊莎,其實現(xiàn)在所有人都擔心我,包括伊萬都對我小心翼翼的,實際上你該知道我不需要被特殊對待,你可是學心理的呀。”“你還真是苛刻,你是學醫(yī)的,反倒不珍惜生命?!薄?.....不提了,我想去看一場電影?!薄拔遗隳悖俊薄安挥?,你得繼續(xù)回派對去,我自己去。"
阿爾弗雷德坐在電影院里看7歐一張票的電影,文藝傷感無特效,男主角用海邊撿來的碎貝殼為女主角拼了一幅風景畫,女主角羞澀地擁抱他,兩人身后的海浪沖刷沙石發(fā)出細碎纏綿的濤聲,紗絨般的烏云在上空緩緩漫延,一只海鳥斜掠過天空。
這場面感人浪漫,但阿爾弗雷德念念不忘一分鐘前占據(jù)畫面的那張風景,貝殼讓它看起來猶如山河破碎,滿張細長痕跡像樹根又像年久的油畫,恐懼隱隱約約長入心中,認識到畫作的不祥后,阿爾弗雷德提前離開了影院。
回到寢室后,阿爾弗雷德打開電腦,主機發(fā)出低低嗡鳴,幾秒鐘后,一束纖細雪白的光線橫穿屏幕,像是開啟一個寶箱,光線行過的地方一齊變寬,然后又是十幾秒,發(fā)亮的屏幕慢慢暗下去,露出桌面和上面的圖標,那些圖標都很普通,除了平時常用的軟件外,就只剩下一些文件。
阿爾弗雷德盯著第二行最末尾的圖標,顯示為一個網(wǎng)頁,屏幕亮度不高,在他的眼鏡上聚出一個黯淡的光斑,光斑后的眼睛一眨不咋,就這樣保持了不知多久,一些記憶悄無聲息地從水下浮上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逛這個網(wǎng)站時的心情,如同偷食禁果,如同發(fā)現(xiàn)新大陸,他快速點開每一個網(wǎng)頁,如饑似渴地瀏覽著,悲痛,傷害,絕望,自裁,這是一場尋找同類的精神之旅,這里的所有人將本我和死本能變成圖片大白于天下,阿爾弗雷德握著鼠標點開那個網(wǎng)站。
事實上,只有在這里他才能找到了些許慰藉。
亞瑟也漸漸長大了,這僅僅是身體的成長,是自然賦予的強迫性權(quán)利——他必須過生日,卻很難應付身心的變化,他獨來獨往,他孤僻冷淡,實際上亞瑟只是過度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伊麗莎白限制他的外出,用愛捆綁他的行動,而她自己又是個病人,久而久之,亞瑟很難讀懂正常人的內(nèi)心,他對常理一無所知,一旦涉及精神世界,了解他的人一定會說他是被逐漸挖空的,雖然這樣的人只有施皮格爾一個。
過了這么多年,施皮格爾一直陪伴著他。
他從小男孩成長為了一個男人,聲音變粗,肩膀變寬,與同齡人相比依然瘦削,時間也許改變了容貌和發(fā)型,但童年的痕跡總是藏匿在某個地方,譬如折斷的指甲愈合后,總會在斷裂處形成一條細細的白線。
亞瑟喜歡重復年少時的行為舉止,去圖書館借閱書籍,偶爾光顧那家影院,它原來的事業(yè)已經(jīng)被取締,代之的是上世紀的黑白老片,他不抽煙不酗酒,不結(jié)交新朋友,不參加聚會也不約會。他仍然當年學校里形單影只的中學生,而不是成年人。
從學校畢業(yè)后,亞瑟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份文員的工作,他平時用電腦替別人錄入資料和表格,每次別人將任務交給他時,都忍不住會回頭再看上他一眼,因為他們正面看上去一貫憂郁萎靡的同事,側(cè)面的輪廓十分優(yōu)雅耐看,甚至有人提出要幫他畫側(cè)面像。
這份工作讓他能養(yǎng)活自己和母親,這多少驅(qū)散了一些從過往追隨而來的陰影。他們的生活漸漸穩(wěn)定下來,變得波瀾不驚如同死水。
不過每個周末,弗朗西斯都會來。
亞瑟還記得母親病情惡化的那天,午后的陰霾沉重,鑲金邊的烏云在天空中層層疊疊堆積逼近羅滕堡,收音機重復播報未來兩個小時也許有降水,空氣里有股潮濕的味道,躁動不安。
當時,亞瑟正跪在地上拼一幅拼圖,圖上面是梵高的自畫像,光線透過臟兮兮的窗戶照在圖畫上,少了一只耳朵的畫家看上去如此悲傷。拼拼圖的技巧是先拼出最外圍的邊框,然后再慢慢向里填充,這幾乎是所有人的社交方式,從外向內(nèi)。
有時候拼累了,亞瑟直起上身看著窗外,那里有一條小路,在往常,偶爾開過一輛汽車便塵土飛揚,很少有人從那上經(jīng)過。
當亞瑟低下頭時,余光捕捉到一個黑影,對方站在窗外,透過窗戶向屋內(nèi)窺視,邊緣模糊,顏色灰暗,像傳說中的蜘蛛人一樣瘦高,似乎透過永恒的玻璃窗監(jiān)視這里的一舉一動,將陰影投上靈魂。
也許是低壓緣故,亞瑟突然感到一陣窒息,他咳了幾聲,雙手按住拼圖。
這套拼圖有一千塊,多數(shù)是渾濁不明的色塊,奇怪的形狀,亞瑟拼出了四方框的三面,面對最后一面的瓶頸時焦慮讓他無意識地咬起指甲。
他很難從小事上獲得一點心理上的補償來代替缺失的感情,但他又不得不如此。
母親在做女紅時陷入昏睡,整個房子寂靜無語,亞瑟面色蒼白地站起來,緩慢蹭到母親做的搖椅旁探她的鼻息,然而廚房傳出的尖銳嘯鳴嚇地他收手,亞瑟快速望向聲源,面孔帶著當初在地下影院被抓包的驚懼。
那是水壺燒開的聲音,攜著屋外驟然爆發(fā)的雨聲傳入耳中,帶著難以言喻的驚恐和緊迫。
“媽媽?!”
漫天蓋地的雨聲。
半小時后,“當當當!”
亞瑟打開門,看到一具裹著雨衣的身體立在門外,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雨帽壓了很低,他看不清來者的臉。
“羅斯托家嗎?”雨帽下的家伙出聲了,亞瑟點點頭。
“有位中風患者出現(xiàn)一過性昏厥了?她現(xiàn)在怎么樣?”
“還好……”
對方似乎高興地笑了起來:“幸好地圖詳細,這么大雨還是讓我找到了?!闭f著就滴滴答答地想往里走。
“請問……”“我是醫(yī)院派來的護理,今后我會負責照看你媽媽。你好,你是這家里的男主人嗎?”
弗朗西斯是個失敗的畫家,在認清自己與繪畫藝術(shù)無緣后,他去了殯儀館當化妝師,后來又輾轉(zhuǎn)當了護工。他每天的工作是叮囑伊麗莎白吃藥,為她按摩僵硬的肢體,有時為露一手法式廚藝。
弗朗西斯從法國的圖爾來,那里被累累果實環(huán)繞,景色宜人,物產(chǎn)豐饒,但他拋棄這一切來到羅滕堡,雖說這里也是個美麗的城市,卻不比那邊的氣候,弗朗西斯沒有解釋過離家的原因,每次他都笑著岔開話題。
這種撫慰讓人得到了暫時的平靜,弗朗西斯取代了早年父親的位置,給了亞瑟短缺的關(guān)懷。他的目光里總帶著揶揄和孩子般的不懷好意,但亞瑟知道這是假裝的。弗朗西斯是個好人,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好,都要真誠坦率,他照顧伊麗莎白很久,和這對母子相識快十年了,他依然將亞瑟當成一個小男孩,而亞瑟對弗朗西斯的生活也知之甚少,這樣就已足夠,這樣很安全。
隔壁傳來巨大噪音,遮蓋了電視的聲音,伊麗莎白又叫他了,她大喊手臂疼,說一定讓弗朗西斯來。亞瑟給弗朗西斯撥了電話,一刻鐘后,敲門聲準時響起。
弗朗西斯帶來了熱敷設備,安頓好伊麗莎白,兩人來到樓下,整個屋子的燈光都很黯淡,客廳也不例外,弗朗西斯泡了一壺茶放在桌上,和亞瑟聊起來。
“亞瑟,你是不是太依戀這里了?”弗朗西斯盯著他問,亞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說:“我愛我的媽媽?!?br>“但你不應該這么孤單。”
“……我不孤單?!眮喩吐曕洁熘痤^,他看到施皮格爾站在窗外望著里面,小時候看見的黑影是他嗎?
“不不不,媽媽不算?!?br>“……也許她死后我會找個伴?!?br>“你應該這樣做,你的媽媽確實也在惡化?!?br>然后他們都不說話了,只是默默看著茶壺。
上去替伊麗莎白換儀器時,兩人路過了幾個房間,弗朗西斯指著門上的姓名牌問為什么不把是這個摘掉,亞瑟一看,那牌子上寫著斯科特的名字。
“這是媽媽掛上的,摘掉她會不高興?!?br>弗朗西斯點點頭,緊接著他看到了亞瑟的門牌,就站在那里不走了:
“我可以看看嗎?”他不容置疑地問著:“你清楚的,從臥室能看出一個人的故事?!?br>亞瑟沉默了片刻,為他擰開門把手。
這是一個整潔、昏暗、毫無特色、毫無感情的臥室,壁燈罩是貝殼型的,里面有一盞小燈,透過玻璃外罩在墻壁上灑下一片昏暗的暖光,讓人想到五個世紀前干草監(jiān)獄的牢房。
弗朗西斯來之前,亞瑟正坐在電視機前,惴惴不安地捧著遙控器,他被熒屏上的畫面吸引,那是一部關(guān)于施虐狂的電影,低成本讓畫質(zhì)粗俗不堪,主人公用錐子撬開一個男人的指甲蓋,亞瑟不喜歡那些血跡,他喜歡接下來的——施虐狂將撬下來的指甲帶著血吃掉了。音響里不斷傳出的慘叫讓這個屋子更像牢房。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看這個!”亞瑟尷尬地要去拔電源,被弗朗西斯阻止了,他繞著房間走了一會兒,下了一個結(jié)論:“你該把窗戶打破讓陽光進來?!?br>亞瑟搖搖頭:“我的房間不朝陽面?!?br>“好吧...你還記得我給你的玩偶嗎?十三歲的時候給你的錫兵玩偶。”
"我記得?!?br>“它在哪兒?”
“.....”亞瑟避開弗朗西斯的目光向旁邊看去,站在門外的施皮格爾不知何時進了屋內(nèi),他坐在床上,就在兩人中間,手握著支撐下巴,饒有興趣地等待答案。
“我把它吃了?!甭牭竭@句話,施皮格爾微笑起來。
“吃了?全部嗎?”
“是的,一塊一塊切下來吃的。”
【為什么這么做。】阿爾弗雷德慢慢打著字,按下發(fā)送。
【什么為什么?!坑腥私o他回復。
【為什么虐待自己的身體?!?br>
【只是為了保持清醒。】
【…】
【虐待身體,保持靈魂完整?!?br>
【我知道了?!?br>
【你呢?你又為什么來到這里?】
【我也想保持靈魂完整?!?br>
伊麗莎白的病的確在惡化,亞瑟每天都請半天假在家里照顧她,她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到最后幾乎喪失了清醒、混淆了晝夜,她的聲音平淡、毫無感情,她的面部同樣沒有表情,目光呆滯,隔著空氣冷冷窺探他人的行為舉止,她的聲音死板可怕,如同被風吹起的木框一下一下敲擊后面的墻壁。
“亞瑟,亞瑟,到這兒來,好孩子,你不要走,離開你我會死的。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br>
她需要我,但她不愛我。亞瑟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重復這兩句話,心里沒有泛起一點漣漪。
四月份的雨雪正漫無目的地侵襲這片土地。
“下雨了?!庇幸惶靵喩谇忻姘鼤r,坐在沙發(fā)里的伊麗莎白突然開口說話,亞瑟詫異地轉(zhuǎn)過頭看她,發(fā)現(xiàn)母親也在注視自己:“當這種雨降落時,出海的船就再不能回來……這是傳說。”
她的聲音很平靜,像從很深的溪谷里發(fā)出來的流水聲。但亞瑟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風不再爭斗,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聲形成的白噪音令人心安。亞瑟突然想起在店鋪賒賬買的東西沒付錢,于是他披了件雨衣出門,把伊麗莎白一個人留在家里。
但那天伊麗莎白把門打開后恰巧發(fā)現(xiàn)漏水,嘩啦啦的聲音引起她注意,她支撐著站起來,扶著墻尋找聲音最大的地方,最后挪到了一扇門前,那是地下室的入口,沒什么特別的,她沒有帶一盞燈,而是就那樣走了下去,踩在年久失修的樓梯上,地下室里已經(jīng)積滿三英尺深的雨水。
從此她和她兒子的人生都被改變了。
亞瑟站在臺階上看著棺材被抬上車。
失去親人的感覺就像穿了十多年的一件外套突然落在地上消失了,你似乎仍然記得抓著衣角時的感受,又好像從未擁有過它。
沒有一個人陪伴,亞瑟突然回到了十多歲的時候,父親和哥哥抬著小提琴放在了車上,一切像夢一樣飄渺,引擎啟動,所有東西都被帶走,注定失去的感覺讓他突然明白自己無法忍受孤獨。
轉(zhuǎn)身回到屋內(nèi)關(guān)上門,靠在門上,這幢房子終于只剩下他一人,他痛苦地揪著頭發(fā)大叫“施皮格爾!”
這一次施皮格爾沒有出現(xiàn),他沒有聽從自己的召喚。他又給弗朗西斯打電話,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打給急救中心那樣,電話接通了,亞瑟捧著話筒不知道說什么好。
“亞瑟?”
“媽媽....她去世了?!?br>
沉默持續(xù)了近半分鐘,亞瑟喂了一聲確定對方還在,電話那端弗朗西斯發(fā)出長長的嘆息聲,亞瑟心想,他想安慰我,想說點有用的話,誰知對方突然說到:“那么現(xiàn)在你可以拋下男孩,成為男人。”
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離開圖爾嗎?”弗朗西斯頓了頓,低聲道:“原因很簡單,我們家有五個孩子,有一天我走丟了,但是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也沒有任何人來找我,路上遇到的人從不問我自哪里來,但總是有人給我錢,我自己走了很久,又坐了貨車,然后我來到這里,被一對夫婦收留,那個女人當年在去集中營的路上被她媽媽扔了出來,她也是被自己的家庭收養(yǎng)的?!?br>亞瑟無言以對,他突然想起了《大衛(wèi)之星》
“現(xiàn)在,我知道自己從什么地方來,很有能力再回去,但我永遠不能再回去了,亞瑟,你明白嗎,成長是不可逆轉(zhuǎn)的,你必須接受?!?br>"嘟嘟嘟——”
亞瑟放下電話。他這才意識到,弗朗西斯說的沒錯,自己的確一直是個孩子,他也許信上帝,但上帝不救他,上帝不保佑落單的飛鳥,不給沉浸于過去的人希望。也許應該放棄點什么才能繼續(xù)下去,才能找到更需到的人,必須有所放棄,伊麗莎白就是因為不肯放棄自己才永遠留在這所屋子里的。
他想起施皮爾格。今后再沒有一面鏡子能映出他童年的模樣,對生于黑暗的人而言光明是短暫的,黑夜才是永恒。
他慢慢走下樓梯,破碎的地方被修補,積水被抽干,他一步步走下去,走到深處的黑暗里,將額頭貼在冰冷的墻壁上,自遙遠的地方似乎有水汩汩流出,聽得到聲音卻看不見源頭,他在水聲中接受第二次洗禮。
水既可以是羊水,也可以是識海。
亞瑟默默思索著,感覺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的水中,不明光源在上方照耀,他睜開眼睛緩緩向上游動,看見施皮格爾像魚那樣游過來,對方劃動水流的方式帶著兒童式的靈活,像在揮手告別。于是亞瑟伸出手和他輕輕碰了一下手掌,他快速游開到了亞瑟頭頂,白色的光將水照地通透,亞瑟盯著光源,盯著施皮格爾緩慢上升的身影,直到消失。
【再見.....】
亞瑟猛地抬起頭,溺水般喘息著。
他想起那天斯皮格問他的問題,他來不及思考就突然被掀起毯子,母親那時還能站立,她的下巴就在自己的眼睛上方,她冷冷地看著他,質(zhì)問道:“我不是叫你睡覺了嗎,怎么還開著手電看書?”亞瑟想叫施皮格爾趕快離開,但朝身旁瞟去時他沒有看到任何人,手電的光打在墻紙上,沒有光照的地方顯得黑暗又虛無。
【你叫Spiegel,亞瑟?施皮格爾。是我創(chuàng)造出了你,我的朋友,我不需要你了,再見?!?br>亞瑟平靜地向過去道別,他想知道誰能成為自己真正的同伴。
(-2)
【我渴望找到一個同伴,不會離開我,而是與我融為一體?!?br>亞瑟早早地來到單位上班,辦公室看起來繚繞著昨晚的香煙煙霧,大家互相道著早安,亞瑟將餐盒和紙包放在桌子上。
“早安?!币粋€聲音在身后響起,亞瑟轉(zhuǎn)身看見一位女同事,她倚在門邊歪著頭向自己問好。
“早安?!?br>“你看上去挺疲倦?!?br>“我昨晚在忙,我為你們做了午餐?!?br>“哦天??!”女同事似乎很詫異,她朝桌上看去,那上有四臺電腦,其中三臺老式機子一起動嗡嗡直響能當電扇,一盞臺燈,似乎沒有午餐的痕跡,但她還是聳聳肩說:“那可太棒了!我們等著中午享用。”
“是啊?!眮喩克退x開,轉(zhuǎn)身面對著自己的辦公桌,手掌不安地摩挲著紙包。
實際上他帶了不少東西,包在紙包里的是煙肉和面包,除此之外還有小香腸配熬白菜,荷包蛋,煮熟的馬鈴薯和糖水煮草莓,早上同他打招呼的女同事在切面包時朝他微笑:“這味道不錯,是用什么做的?”
“祖?zhèn)髅胤健!?br>“不不不你得告訴我我嘗不出來這是什么做的。”“得了,亞瑟不會用人肉招待你的,他又不是漢尼拔!”
亞瑟矜持地笑著,默不作聲地觀察周圍人因咀嚼而鼓起的咬肌,人吃動物時的神情是滿足的,但人本身也是肉。
【我的心里有東西在成長,需要被看見】
亞瑟站在書桌前剪著什么,桌上擺了很多他小時候看過的畫冊,一本本支離破碎,剪掉的書頁被拼著一個坑坑洼洼的人,嘴巴和眼睛過大,連接他們的鼻梁又太細,下巴扭曲,四肢畸形,兩片書頁組成他的軀干,這個人看上去分裂又詭異,然而書并不能食用。
又有一次,連續(xù)兩周亞瑟都收集面包芯,用它們捏成一個粗糙的男性身體,沒有四肢和頭顱,亞瑟將它的軀干用面包刀切下來當作晚餐,沒有配菜,沒有奶油,他想象自己所咀嚼的是一具活生生的軀體,并發(fā)出感嘆。
亞瑟感覺自己就像《浮士德》里的瓦格納,創(chuàng)造出無數(shù)的荷蒙庫魯斯,唯一不同的是,他吃掉它們。
【這并不能讓我滿足,我想吃一個真正的人?!?br>
網(wǎng)絡的確是一個自由的地方,相比于現(xiàn)實它能容納更多的人,亞瑟坐在電腦前看著自己的公告出現(xiàn)在論壇最頂上,在發(fā)出它的一瞬間,就像捆住胸膛的三圈鐵箍紛紛炸開那樣,亞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大約三分鐘后,收件箱的郵件數(shù)有節(jié)奏的增加著,這些郵件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主題,亞瑟大致翻了翻,里面有三分之一認為他是開玩笑,三分之一在詢問他這樣計劃的緣故,剩下三分之一里也只有一小部分發(fā)來了照片表示同意成為他的"肉“,亞瑟選擇了一位住在班貝格的人,因為那里距離羅騰堡比較近。
這第一位前來的家伙很年輕,皮膚微黑,看上去有西班牙血統(tǒng),不知為什么,看著對方曖昧的笑容和滿胳膊紋身,亞瑟覺得他十分不靠譜,無法猜測出他內(nèi)心的真假。
但他還是把這名叫安東尼奧的年輕人帶到自己改裝的地下室,周圍的墻鋪滿隔熱毯,正中央擺著放了砧板的大鐵桌,一個浴池靠在墻角,這里曾經(jīng)一片汪洋,上面漂浮著....
"我說,你簡直太酷了!道具很逼真。"對方興致勃勃地夸獎,亞瑟沒有答話,只是讓他脫下衣服躺在砧板上,自己給他圍上保鮮膜,對方照做,很符合待宰者的模樣,就是他口中似有似無的喘促讓亞瑟心煩,他以為這底下不會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大部分的肉在這里"亞瑟用黑色馬賽克筆在安東尼奧并不粗壯的大腿前部畫了個圈涂上陰影:"還有臀部""對..在那里!"安東尼奧像是很興奮那樣接口。
"肉夠厚,可以做成肉排。""是啊,鮮嫩多汁!"
如果只是尖叫的話亞瑟并不在意,但他的喘息聲越來越響,亞瑟很想讓他閉嘴,但他只是張了張口,便彎腰去取砧板下放著的鐵鏈。
"那是什么?""是吊著你的鐵鏈。"亞瑟將它繞在安東尼奧的腳踝處,又向小腿纏了幾圈防止松脫:"這樣可以方便我給你放血。"
對方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然后笑著說;“這里很冷。”“對,為了保持你肉質(zhì)新鮮?!眮喩^也不回地答道,從幾步開外的桌下扯來一只銹跡斑斑的鐵桶:“裝血用的。”安東尼奧不再說話了,只是神經(jīng)質(zhì)地呻吟著,亞瑟開始吊起他的腳,他的呻吟聲隨著高度增加而變大:“我的大腦在劇烈跳動。”“那是血液回流到你的腦內(nèi)了?!眮喩窒蛏侠死骸拔腋钅悴弊訒r血會噴我一身。”
這時令亞瑟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安東尼奧的呻吟變成了抽泣,他哭起來:“我不想這樣做...這不是我以為的...”亞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安東尼奧艱難地仰起頭眼淚汪汪地盯著他:“我以為你只是個喜歡施虐....我不想這樣做!”說這話時他喪氣地用力躺下,哀嚎著。
亞瑟明白了,這個人果然不靠譜,這讓他很失望,他慢慢放下安東尼奧,低聲說:“我都說了,我需要認真的。”
失望后的第二天晚上,亞瑟等到了第二封郵件。
正在他收拾餐桌時,新郵件進入的“叮咚”聲讓他停手,電腦發(fā)出淡淡白光,一個對話框出現(xiàn)在屏幕中央,亞瑟擦了擦手走過去,用鼠標點開閱讀:
【我將自己奉獻給你...
這開頭令亞瑟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快速捂住臉,過了一會兒,發(fā)出一聲深深的嘆息,他放開手又去看那封郵件:
【我將自己奉獻給你,讓你生吃我。
我已經(jīng)準備好,今晚我滴水未盡,
你可以相信我,我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幾乎是在宣誓,
你如果真的想這樣做,就需要真正的受害者,心甘情愿的來到你那里,我愿意成為那個人。
只希望你不是惡作劇,不要令我失望?!?br>
向下拉動是發(fā)件人的照片,亞瑟的手指顫抖了一下,他緊緊盯著這名坐在昏暗燈光里的男孩:五官模糊,輪廓黯淡,顏色渾濁,坐姿顯得緊張并神經(jīng)質(zhì)。但能看出來他正值青春年少,也許剛卡要求的年齡底線,簡直糟糕透頂,但符合自己的期望,亞瑟咬了一下手指,慢慢地回復:
——【我只想吃你的肉,我非常認真,你有全身照嗎?】
——【能看到照片嗎?我剛才還想希望你不是惡作劇,我現(xiàn)在放心了,希望你能吃掉我,這是我從小就需要的...你的牙齒堅固嗎?】
——【你看上去很美味,希望我能把你吃進肚子里,我發(fā)了我牙齒的照片】
兩雙手分別敲擊著面前的鍵盤,他們預謀著同一件事情,是唯一的知情者和當事人,也許事后多數(shù)人會說這是一場罪行,然而卻沒有受害者。他們的人生軌跡正在融合。
——【很整齊,看來你有一口好牙,能咬下我的肌肉,我愿意看到血從你嘴角流淌下來。等你殺了我后,不要將任何東西留下來】
——【我會處理的,放心。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晚上六點,在陶伯河畔羅騰堡下車,我會在車站接你。你還要繼續(xù)嗎?】
咔噠,咔噠噠,咔噠噠——
——【我要通過補償才能讓靈魂完整,我沒有退路,只能向前。】
這座中世紀古城已經(jīng)陷入一片死寂,但亞瑟卻聽到一個聲音在逐漸響起:轟隆隆隆隆隆———如同礪石翻滾、火車咆哮、熔巖嗚咽,愈發(fā)劇烈,升騰為一陣接一陣的渴望。
他知道這一切就要來了,它們明晚就要乘著火車,來到這座城市。
【有人在找我。他是一個遙遠又真實的同伴。】
第二天阿爾弗雷德向老師請了半個月的事假,坐上了前往羅騰堡的火車,列車啟動的一瞬間,他有種靈魂出竅的痛快感覺,月臺上匆匆揮手吻別的人沒有一個他認識,也沒有一個認識他,贖罪路漫漫,他和其他人不同,他要去的是終點意味永恒,他要脫離紅海。
“我們在天上的父,愿人們尊你的名為圣,常識不愿為我解惑,我只能選擇凝視深淵?!眮喩驹谝聋惿椎哪贡澳暥\告。
我什么也不怕,我堅不可摧,我能面對一切困境。生命必將終結(jié),我父,請您告訴我該如何保持永久的光明。
“終有一天我會墜入泥土,墜入黑暗,墜入火焰,阿門?!?br>
我居然在禱告,我這是怎么了。我這是怎么了。
阿爾弗雷德徒勞地靠在車窗上,后來伊麗莎白告訴他那部電影的結(jié)尾,她也去看了,女主角得了重病,身體不可逆轉(zhuǎn)地枯萎下去,患了失心瘋的男主角在一個清晨將女主角的患病部位挖了出來,剩下殘破的身軀由他抱著一步步走向大海。人類很脆弱,連寫出的故事都是脆弱的。
從墓地回來后,亞瑟昏昏沉沉地坐在窗邊,窗外樹木的枝條輕輕搖晃,他想起一個古老的電影,里面男爵為小男孩念誦詩歌的聲音在耳邊幽幽回蕩:
/是誰這樣遲在黑夜和風中奔馳?那位父親帶著他的孩子。他把男孩子抱在他的懷里,他把他摟緊,給他保持溫暖/
/我兒,為何如此驚慌藏起你的臉龐?父親,你沒瞧見那個魔王!戴著冠冕,拖著裙裾?我兒,那是一片煙霧/
/來,跟我走,可愛的孩子!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游戲......我愛著你,你的美貌使我著迷,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要動用武力/
/父親,父親,他現(xiàn)在抓住我不放,魔王抓得我疼痛難當/
/父親心驚膽戰(zhàn),加緊策馬飛馳,他把呻吟的孩子緊緊抱在懷里,好不容易趕到了家里,但是....../
“最后,他死了,躺在父親的懷中,死了?!?br>
“陶伯河羅騰堡站!”
窗外的景色慢慢靜止,身邊的人依次站起,打開車門發(fā)出的動靜驚醒了他,這列火車太快,阿爾弗雷德對于共同乘車的人尚且一無所知,他感覺自己好像還在慕尼黑,或者門巴,或者鹽湖城,他好像又回到了終點。
羅騰堡的夜風很涼,他豎起衣領擋住下巴,眼鏡上因此被呵出白氣。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從他身邊穿過走下月臺,影子凌亂地劃過地面,阿爾弗雷德站在其中顯得十分孤寂。
有人從地下通道走上來,阿爾弗雷德注意到,對方先是站在臺階前朝身后看看,然后才回過頭。
那個人一眼就朝這邊看過來,他的發(fā)色很淺,但看不出是什么顏色,也看不清五官,但側(cè)面輪廓十分優(yōu)雅,他穿著薄薄的羽絨服,露出里面的毛衣領,顯得瘦削并且中規(guī)中矩,如同傳說里細長的蜘蛛人。阿爾弗雷德知道,在靈魂深處某個地方,這個人必定殘缺不全。
對方也在一動不動地打量自己。他們就像故交那樣一般望著彼此。
火車開走了,阿爾弗雷德緩步向那個人走去。
(-1)
他們終于相遇了。
自從那次父親離開,亞瑟看所有的東西都是明度不同的灰色,所以此刻他無法辨別對方的瞳色。也許是藍眼睛?
“你…你的眼睛是什么顏色的?”
這個問題應該是出人意料的,對方詫異地瞪大雙眼,然后搖著頭輕聲說:“是藍色的…“
亞瑟覺得自己很了解這個男孩,比他的父母朋友也許更了解,這種了解來自他淺色發(fā)亮的頭發(fā),向這邊走來的步伐,因局促不安而微微不對稱的嘴角,還有那雙充滿迷惘神色的眼睛。他的確是藍眼睛…在北歐,藍眼睛意味純潔,意味容易受到欺騙。這個男孩也許有時很聰明,很老成,但有時又像個敏感的小女孩,稍微刺激便反應強烈。也許只要時機恰當條件具備,他就隨時能發(fā)瘋、嚎啕大哭。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對方,而對方也同樣看穿了他。
這種感覺竟令他動容了。
“你好。”他笑起來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我是亞瑟。”
“你好....我叫阿爾弗雷德。你是來吃我的。”
“對?!?br>
”….“
“來吧,跟我來?!?br>
阿爾弗雷德坐在了一輛車的副駕駛后面,亞瑟從另一邊拉開車門坐在駕駛的座位上,車里充斥著柳丁的香味,從后視鏡里,他看見阿爾弗雷德同樣在注目自己,于是他勉強笑笑:“你很緊張嗎?”
阿爾弗雷德?lián)u搖頭:“不緊張,我只是希望能快點發(fā)生?!薄拔抑??!薄拔蚁M驮诮裢戆l(fā)生?!薄昂玫??!?br>
引擎啟動,風聲漸長,四月末的羅騰堡有了冰雨前兆。
“我希望記住這件事,就像婚禮一樣,一旦有人察覺我們做的事,我想讓他們知曉真相?!眮喩贿呎{(diào)整攝像機的鏡頭一邊說到,這顯然是說給他面前的阿爾弗雷德聽,阿爾弗雷德正打開藥瓶喝藥,那是幫助他安眠的東西,讓他能遠離不必要的痛苦。
“這個據(jù)說一兩分鐘就會發(fā)揮藥效。“他咽下最后一口,把空瓶輕輕放在身旁的桌上:”我會等著它發(fā)作?!?br>
“我陪你一起等?!皝喩獙z像機挪到一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后,阿爾弗雷德感覺自己還是清醒的,焦躁侵蝕著內(nèi)心,他突然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走動:“怎么辦、怎么辦亞瑟?我為什么還是清醒的?!“
亞瑟也站起來皺著眉頭看他來回走。
阿爾弗雷德的聲音開始顫抖:“如果藥不發(fā)作,我該怎么辦….“”別著急,會起作用的?!啊辈?!不會了!你也知道不可能!我就知道這不可能…天啊…我究竟在想什么…“他用力揉搓腦袋,把頭發(fā)弄得亂蓬蓬的。
“讓我走?!八蝗蛔哌^來抓住亞瑟的肩:”讓我走!“
見亞瑟不可置信的表情,阿爾弗雷德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又說一遍:“送我回車站?!?br>
距離來到羅騰堡不到兩個鐘頭,阿爾弗雷德再次看到了火車站高高的尖頂,雨已經(jīng)下了有一陣子,雨點劃過車窗,形成淚水一樣的透明流線,亞瑟坐在位子上正視前方,上面不滿凌亂的雨痕:“你要離開我了?!皝喩砬橹饾u淡漠,但這句話還是有感情的。
阿爾弗雷德轉(zhuǎn)過頭看著亞瑟,亞瑟在狹窄的車廂里慢慢側(cè)過身體,手指死抓住靠背椅,在上面留下抓痕,看到這一幕,阿爾弗雷德心里突然一陣酸楚,忍不住伸手擁抱了他,對方回應了擁抱。
”我很抱歉亞瑟。“
說著他匆匆松開手,轉(zhuǎn)身推開車門跨了出去。
他剛一鉆出車,冰冷的雨水便迎面撲來。
好冷…
阿爾弗雷德的心里像上演了一場鬧劇,沒有高潮也沒有善始善終,這讓他更加失落,甚至感覺不到雨在變大。
“阿爾弗雷德!阿爾!等一下!“
有人在身后大喊他的名字,像是馬修又像是伊麗莎白,阿爾弗雷德回過頭,看見亞瑟和自己一樣站在車外,肩膀上的外套已經(jīng)澆濕了。
“我可以做到!請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你下火車的時候我就感覺到,感覺…”
“…什么?”
“我們遲早要在一起?!?br>
“…”
亞瑟看見他在猶豫,他忍不住將剛剛冒出心里的話說出來:“我需要你,就像需要食物,沒有你我也許會死。”
他們在雨里沉默地站了幾秒,然后阿爾弗雷德原路返回到車里,亞瑟馬上也鉆進來:“我們?nèi)ニ幍辏I點咳嗽藥水,那里有安眠成分,也許管用?!彼焖倏戳藖喩粯樱瑑扇说念^發(fā)都濕漉漉的貼在腦袋上,衣服因為吸水而變成更深的顏色,柳丁的味道似乎更濃烈了,然而剛才的失落感已經(jīng)一掃而光,被需要和被滿足的感覺突然充實內(nèi)里,亞瑟沒有答話,也沒有發(fā)動車子,像來時那樣望著窗外。
“我媽媽是在這樣的天氣里死的,”他突然開
5 ) bound to get together
好喜歡……初中找同性戀殺人魔相關(guān)新聞,看到了這兩個德國男人,那個時候就被吸引了。愛欲、食欲和占有欲,童年受到創(chuàng)傷,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人生要如何圓滿?“媽媽,我在做正確的事情…” 得不到無條件的愛的話,被吃掉是不是就能滿足被愛的愿望?詢問對方真正意愿,還會撫慰flesh情緒的食人者,你到底想要索取什么呢?我們和精神病態(tài)之間的差異是什么?相同點又是什么?
我喜歡電影對于二人恐懼的處理,被吃者仍然會害怕身體疼痛時的痙攣,會掛念正常一方的男友,因此他吃止咳藥,灌酒到意識模糊;食人者的牙齒仍然沒有鋒利到一口咬下他的生殖器,下刀的時候他會猶豫,他會默默念“原諒我”……但是人性給他們的恐懼終究敵不過最原始的欲望——被殺,被吃,被愛;殺人,吃人,愛人??駚y的刀砍下他的頭顱,得到病態(tài)的滿足感,不需要語言二人仍然可以在一起,有點相互補完的意思。雖然不道德,但是我覺得好浪漫。(都是胡言亂語)
6 ) 格林之愛
這是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了,1998年,那個時候生活無聊得緊,沒事尋一些刺激的東西來打發(fā)冗長的時光,每天借一堆恐怖、血腥的片子回來看,不快進不閉眼地那樣專注,或者更確切一點來說,麻木不仁。
然后的一天在網(wǎng)路上看到了這么一則令我頗有興致的新聞,也就是這么多年之后的今天終于拍攝完成的GRIMM LOVE。當時網(wǎng)上的新聞的描述大致如下:在德國的某個地方,一個叫奧立弗的人在網(wǎng)路上公開尋找自愿被他吃掉的成年男子,結(jié)果真有一個叫塞門的人自愿并且被吃掉了,接著網(wǎng)上有人發(fā)覺事態(tài)并不是想像中的是一個玩笑,于是便報了警,警察在搜查了奧立弗的住處之后在他的冰箱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尚未被吃完的人體內(nèi)臟若干。
當時感覺下來,這則事實事件能吸引人的地方有這么幾點,一是這個叫奧立弗的人并不是人們普遍認為的那種“變態(tài)連環(huán)殺手”,因為在塞門之前也曾經(jīng)有人應征過并且也曾經(jīng)被綁在他家的砧板床上,但在臨動手的時候,應征者才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個玩笑或者是一個男同性戀者在網(wǎng)上發(fā)布的征招M男的行為,于是提出離開,奧立弗也放他走了,所以從心理行為角度上說,他是一個純粹的食人者,而并不是一個殺人者;二是那個叫塞門的人,當時新聞中并未提供任何有關(guān)這個人的背景資料,而相對于食人與被食人來說,我更對后者有著濃厚的窺探興趣;三,便是今日寫這篇文章的最終素材,當時就有報道說已經(jīng)有影片制作方有意將這則真實事件搬上銀幕。
這部取名為GRIMM LOVE的最終成片風格頗為寫實,借由一名女研究生的鉆研過程從第三方的角度較為客觀地描述了整個事件的發(fā)生經(jīng)過,并且著重交代了奧立弗和塞門的童年。對于一名心理疾病患者來說,了解他們的童年是尤為重要的,大部分在童年遭受過創(chuàng)傷的經(jīng)歷都能影射到他成年后的性格行為趨向。而GRIMM LOVE看上去則更像是部紀錄片,而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恐怖片。因為除了風格上的定位之外,影片并沒有恐怖片招牌式的背景配樂效果,并沒有什么血腥鏡頭,更沒有角色失聲的尖叫和絕望的眼神,除卻那名無聊的女研究生的心理變化不談,事件的兩名主角并不是帶著絲毫的恐懼或是絕望來完成他們口中所說的這一次命運的際遇的。
所以,可能大部分人,我指的是那些即便平日里喜好恐怖片的人,也未必會喜歡這部影片,因為它沒有太多的戲劇效果,沒有太多的藝術(shù)化的渲染,一切,只是為了向人們敘述這一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真實的故事。
讓我們再回到影片本身。9年后影片給當年的報道續(xù)上了兩個人在童年時的遭遇。食人者奧立弗從小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性格孤僻內(nèi)向的他在學校結(jié)識了一位個人認為有些同性趨向的好朋友,并為之吸引,但是他的母親用了一種對于幼小的他近乎“殘酷”的方式來迫使他待在家里,時刻都不要離開他的母親,于是在他的心理上便產(chǎn)生了兩種反應,一是他的好伙伴從此成了他自己內(nèi)凡世界的虛擬人物,二是直到他成年,相信也是他開始食人前不久,他的母親才因為意外而死亡,由于寂寞,并且相信沒有什么朋友是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想法,便開始有了把人吃掉這樣的話可以永遠在一起的念頭。
而塞門,從小因為母親自殺身亡而與父親生活,從童年的家庭構(gòu)成上與奧立弗正巧產(chǎn)生了反差,于是他成年后成為了一名男同性戀者,并且有一名性伙伴。從他內(nèi)心深處相信他的母親并不愛他,他問他的男朋友,有沒有做過一件讓自己后悔并且永遠無法彌補的事情?事實上他也一直在尋找這樣的一種彌補方式,在他遇見奧立弗之前,他曾經(jīng)在自己的腦海中無數(shù)遍地想像著整個過程,但沒有人能滿足他的愿望,包括他招的那個男妓。
至此總結(jié)來說,兩個人的性取向應該都是同性,奧立弗惦記著離去的父親,而塞門則由父親一手帶大并且對于女性(原形便是他的母親)有著內(nèi)疚心理。我自己并沒有研究這方面心理的知識基礎,所以從影片中我能了解到的如奧立弗如何產(chǎn)生想要食人的心理暫且能夠理解之外,像塞門是怎樣想被別人吃掉聯(lián)系到彌補母親的過失的環(huán)節(jié),我還是無法滲透。
影片的最后,兩個人如同他們所說的那樣宿命地在網(wǎng)上相遇了。兩個人在郵件中的陳詞是如此地露骨,直白地傾述自己的愿望,奧立弗問他還想繼續(xù)嗎?塞門說“There is no way back for me. Only forward. Through your teeth.”
最終兩個人在火車站相遇,互視的眼神看似是如此地曖昧,奧立弗依然是羞澀的神情,而塞門則表現(xiàn)得頗為主動起來,從他們彼此的地位定位來說,應該是較為符合邏輯的。此時影片變得極為安靜,唯有兩個人的對白變得精辟而確切,塞門說“I'm your flesh”“I wanna this be perfect”, “I will”奧立弗發(fā)動了汽車。
當年的報道說塞門曾經(jīng)打過退堂鼓,輾轉(zhuǎn)之后,終于在兩個人相遇的12個小時之后完成了整個過程。而影片帶給我們的整個過程也并非是一場優(yōu)雅并且井然有序的盛宴,當然與小說中的漢尼拔不同,塞門的確緊張過,而奧立弗也并且學醫(yī)出生,所以想像中的如同漢尼拔系列影片中的“做工考究的燭臺、整潔的桌布、金屬嚓亮的餐具、精致準確的切割”等等一概都未出現(xiàn),只有長短不齊的蠟燭,斑駁不堪的木桌,銹跡斑斑的浴缸和顯著不太和諧的血線。相比之下就覺得漢尼拔教授太過注重過程而浮夸,而這兩個人則明顯更注重于結(jié)果。當奧立弗最終毛糙地開始著手切割只屬于他自己的美味鮮肉的時候,泛黃的鏡頭開始倒放兩個人在童年的遭遇,塞門最終救贖了自己的靈魂,而奧立弗則真正在自己的身體里面留下了別人的靈魂而并不是童年時的玩偶。
女研究生在看完了記錄這段影像的帶子后將其銷毀了,他們畢竟不是同一處內(nèi)心世界的人,雖然影片在開頭以及中段都表現(xiàn)出她似乎也有某處陰暗的世界,但誰沒有呢,問題是她最終還是沒能夠正視她所一直好奇的事實真相。
影片取名為GRIMM LOVE,前者是格林的姓,并不是很清楚片名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既然用了LOVE,也算是給了奧立弗和塞門的一個最終定義吧。
overmoon
2007/06/13
7 ) 愛到深處吃了你
要是論起吃人的歷史嘛。
在有吃人習慣的民族里,他們吃兩種人,一種是殺死的敵人,他們認為吃了勇士的肉,就更能增加自己的力量,讓自己變的更加勇敢。
而他們吃的另一種人,就是親人。在他們看來,吃了親人的肉,就會永遠不分離,和自己在一起。
不過,吃親人的一般只是婦女和兒童,他們在哀悼親人一番后,然后就開始吃了。
他們認為這是懷念親人最好的方式。
所以,愛到深處吃你肉。
在很多的戀人最愛意最濃的時候,會說一句話,
我真想把你吃進肚子里,永不分離。
當段正淳和康敏熱戀的時候,康敏就發(fā)誓說,如果你變心,我就一口口的吃掉你的肉。
戀愛的戀字和變態(tài)的變字,也有很大部分是相同的,只有一小部分不同。
所以說,熱戀中的人和瘋子差不多。
而人在和喜歡的人尤其是小孩玩鬧的時候,也經(jīng)常會假裝要咬他,要咬掉他的肉。這其實也是一種表達喜歡的方式。
看這個電影以前。我曾經(jīng)看過這個真實事件的新聞報道。我對這個吃人的人沒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只是有點疑惑那個,被吃的人的心理。
他把身后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辭了職,來到了這個在網(wǎng)上召集被吃人的家里,他們開始了緩慢的開吃過程。而這一切都是在他完全自愿的情況下做的。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想有這樣的結(jié)局,有這樣的一般人不能理解的想法,我只能把他歸結(jié)為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外國人的想法。
但是,他有一點讓人羨慕的,就是,這是他想要的,而且,他也達到了他想要的目標。
有多少人,曾經(jīng)有無數(shù)的夢想和目標,但在無情的現(xiàn)實生活里,在時間和生活的洪流組成的這條河里,這些曾經(jīng)的夢想和目標已經(jīng)被磨平了。
就算是你活到了一百歲那天,你回想起那些你沒有實現(xiàn)的理想,那些被忘記了的目標,你是不是也會有點后悔呢。
譯成羅騰堡就更好了...挺無趣的,導演對這事件里的倆主人公給予的同情多過鞭撻...cena其實我挺討厭這種從童年經(jīng)歷探索起的追問案件背后的前緣手法...同樣的事情千百萬人經(jīng)歷著,成為惡魔的那些就那么幾搓。成為那種人是自己選擇的,別TM找借口...女豬長得可以...
本來就是無聊之作, 再加上那個煙熏妝的美國女研究生,直降為爛片。
這個電影居然不難找到,立刻就看了。節(jié)奏太慢,不是很吸引人,指望用恐怖片刺激一下精神的人恐怕要得到反效果了。整個基調(diào)畢竟不是恐怖的,而是情感性的,甚至結(jié)尾可說非常動人,仿佛眼睜睜看到生和死面對面慟哭、微笑,最后是徹底的解脫——劇中人解脫了,可觀眾呢?
這是一部有實有據(jù)且很有先見之明的電影。
無語 絕對天生一對 一個想吃人 一個想被吃
腫么能這么快去吃其他人~你這個花心大蘿卜!
一個帶著悲傷色彩的愛情電影。。。長評里已經(jīng)有兩人根據(jù)自己的想象重寫了這個故事,可見還是有人認真去思考了的,而此片并不適合給獵奇找恐怖刺激的人看。想起一個類似的電影《下載南茜》,被殺者總是更決絕。愿所有受過傷的孩子都心想事成。另外少一星因為煙熏妝研究生太讓人出戲了。
給力
“我想記得這件事,就像婚禮一樣”,幾個應該是下了功夫的片段確實很浪漫,大概是成本原因,其他部分都很粗糙……女研究生視角是敗筆,這個故事不需要出現(xiàn)在鏡頭前的旁觀者,把感嘆的空間留給觀眾吧
在某些上古民族的習俗中,能與自己的家人或愛人靈肉合一,是至高的幸福。所謂靈肉合一,指的就是食人或者被人食用。導演功力不行,但勝在題材引人入勝,而且這片一點都不恐怖,拍得很隱晦。移步去看《薩滿教的迷戀》,里面的食腦場景迷人極了。結(jié)束了,我們?nèi)ネ麖浫霭伞?/p>
其實拍攝手法還不錯,不是好萊塢商業(yè)片的尖叫系。兩位男主做出了驚人的表演和奉獻,我認為特別是被吃的那個。btw,wiki上竟然沒有oliver hartwin的詞條。我還是一身身雞皮疙瘩。
心理學研究生化著大濃眼熏妝,不是走訪是走秀吧?
節(jié)奏很慢,慢得恐怖。大后期超級恐怖,根據(jù)真實食人故事改編。不禁讓人聯(lián)想起林俊分尸案。
cannibalism
當食人者和被食人者相逢在月臺 我知道他們永遠不會分離咯
以美國研究生的視角切入簡直就是敗筆,還不如直接把這個故事講一下,根本不需要電影里面的旁觀者來表達震驚,因為屏幕外的觀眾已經(jīng)足夠震驚了。
好喜歡……初中找同性戀殺人魔相關(guān)新聞,看到了這兩個德國男人,那個時候就被吸引了。愛欲、食欲和占有欲,童年受到創(chuàng)傷,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人生要如何圓滿?“媽媽,我在做正確的事情…” 得不到無條件的愛的話,被吃掉是不是就能滿足被愛的愿望?詢問對方真正意愿,還會撫慰flesh情緒的食人者,你到底想要索取什么呢?我們和精神病態(tài)之間的差異是什么?相同點又是什么?
就算是托叔你演,仍舊是爛片。美國女學生。。。無語
吃人...壓抑面
慢鏡頭很美。沖著同性和食人的情節(jié)去看,但看到最后我也跟女主一樣崩潰了。看多了模板血漿片,漸漸覺得人命是“賤”的,但看這部電影卻又感受到了生命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