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弱者≠正義
看完我想起了Legal high 的中文譯名“勝者即是正義”,大抵我的思想較為偏激,即使最后老人心臟病發(fā)作生死未卜,我依然認為伊瑪?shù)虏]有做錯什么。
男主伊瑪?shù)抡б豢从X得是一個有男子氣概但又不失風度的人,而情節(jié)后續(xù)發(fā)展表明人無完人,在同事、鄰居重重的洗腦提示下,他決定勢必要找到兇手。不是說不應該找到兇手,而是出發(fā)點應該是為了妻子拉娜,而不是僅僅因為他人的非議。而對于后面他對于老人的所作所為并沒有言語上的冒犯也沒有武力上的威逼,除了最后那突然的一拳,我在屏幕前也被嚇了一跳,何況是那么一個患有心臟病的老者。
《推銷員》的名字我一直沒有get到與故事主線有什么關系,不如可以叫做“妻子的秘密”三俗一點的名字?年紀大ok,有心臟病ok,可是這樣就算是弱者了嗎?弱者犯錯就值得原諒嗎?那是不是說弱者殺了人都可以歸作過失殺人呢?
老人到底進沒進洗手間后來他自己承認了“我沒忍住”呵,多么現(xiàn)實,就沖著這句話,我直接忽略了他的其他特征,不過是一個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罷了,無關乎年紀長幼?擁有著35年的妻子,大抵是真的有些感情,還會覺得羞恥。在我看來老人并不值得可憐,如果沒有他出來ZJ這一舉動,后面他的遭遇根本不會有機會發(fā)生,純屬自作自受,還是應了老話“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綜上,你弱你有理?NO,永遠不要以弱者為借口為自己辯白,那會使得本就不高明的舉動更加的可笑,可笑的無與倫比。
2 ) 身體與懸念:阿斯哈·法哈蒂的敘事研究
2017年初,伊朗導演阿斯哈·法哈蒂(Asghar Farhadi)電影《推銷員》(2016)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這是他5年之內(nèi)第二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雖然因為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的“穆斯林禁令”,阿斯哈·法哈蒂無法赴美出席奧斯卡頒獎儀式,但是他的電影卻如同一道閃電照亮了黑暗沉默的伊斯蘭天空。我們不僅好奇: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究竟有何獨到之處?他的這些聚焦伊朗本土故事、輾轉在“觸及靈魂的審查”中的低成本伊朗電影是怎樣獲得了各個國際電影節(jié)的藝術認同,又是怎樣引起了世界各地觀眾的心靈共鳴?
阿斯哈·法哈蒂1972年出生于伊朗阿斯法罕省的一個中產(chǎn)家庭,青年時代的他深深地迷上了戲劇,因此在大學和碩士期間他學習的都是戲劇。2003年,他導演了自己的長篇處女作《塵中之舞》(Dancing in the Dust),講述一個貧窮的伊朗男人被迫與他深愛的妻子離婚,因為她的母親是一個妓女。日后在他的電影中常見的情節(jié)元素——離婚、身份曖昧的女人、主人公困境——在這部電影中均有雛形;第二部影片《美麗城》(A Beautiful City)是關于伊朗式死刑和愛情的,這部辛酸而又溫情的影片中,精心設置的層層懸念吸引著觀眾直到影片的最后一秒;第三部影片《煙花星期三》(Fireworks Wednesday,2006)從一個家政女孩的視角見證了一個被婚外情困擾的伊朗家庭混亂的一天,影片以破碎的婚姻、焰火沖天的城市來隱喻動蕩不安的伊朗社會;《關于伊麗》(About Elly,2009)是一幅伊朗中產(chǎn)階級的群像,一個女孩的失蹤,讓事件的真相和人性的真相暴露無遺;《一次別離》再次關注伊朗式離婚:一個幫傭的意外流產(chǎn)讓一個已經(jīng)分居的家庭更快地走向了結束;2013年他在法國拍攝了影片《過往》(The Past),是一個伊朗男人到法國與妻子辦理離婚手續(xù)的故事;2016年的《推銷員》(The Salesman)講述了一個伊朗男教師的妻子夜半在浴室遭到襲擊之后,四處尋找兇手報仇的故事。
顯然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講述的都是“曖昧的道德故事”,他沒有營造諸如一夫多妻、石刑鞭刑式的“東方主義”奇觀迎合西方電影節(jié),而是以旁敲側擊的方式觸及了殺人、強奸、嫖妓、自殺、通奸等伊朗社會乃至整個人類社會都格外敏感的話題,試探著人類共同的道德底線和生存焦慮。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人類共同興趣——身體,和敘事的共通語言——懸念。正是這欲言又止的身體敘事和“誘敵深入”的懸念設置,讓我們發(fā)掘到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人身上共通的道德困境,他的影片因此被稱為“新現(xiàn)實主義懸疑電影”。
不可見的身體
美國學者丹尼爾·潘戴在《敘事身體·建構身體敘事學》中提到,所謂“身體敘事”,就是身體對故事情節(jié)、人物塑造、場景的影響以及敘事中的身體體現(xiàn)。阿斯哈·法哈蒂電影的“身體敘事”主要體現(xiàn)“身體”是構筑懸念、建立奇觀、引發(fā)想像的重要元素,這表現(xiàn)在遮蔽的身體、曖昧的身體和消失的女人三個方面。
一、被遮蔽的身體
在伊朗電影里,身體,尤其是女人的身體是不可見的。1979年伊斯蘭革命后,伊朗女性被迫戴上了頭巾,穿上長衣服,只能露出手和臉;在伊朗,8歲以上女性如果不戴頭巾外出會被巡邏的道德警察警告、罰款或拘留。在伊朗電影中也一樣,伊朗電影審查除了在政治和宗教方面有嚴格的規(guī)定外,對男女演員的服裝與言行也有具體的規(guī)定:禁止在電影中出現(xiàn)“緊身的女性服飾;除了臉和手以外裸露其他女性身體的部位;不許有男女性之間的身體接觸……”等。因此在伊朗電影中,女人的身體消失在頭巾和藍灰色的長衣服里。但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將鏡頭對準了這些包裹在頭巾和長袍下的伊朗女性,長焦鏡頭里,全身披著黑罩袍的女人走在車水馬龍的現(xiàn)代都市街頭的畫面,是他電影里的別樣風景和“伊斯蘭奇觀”。在《煙花星期三》開頭,是一對情侶騎著摩托車,女孩罩袍一角卷到了摩托車輪子里,兩人摔倒在地上。這一幕不難解釋為“走在現(xiàn)代化之路上的伊朗因傳統(tǒng)的羈絆的跌倒”,而影片最后女孩丟失的黑罩袍,則成為丟棄傳統(tǒng)、身體解放、和女性意識覺醒的象征。但阿斯哈·法哈蒂電影關注的不僅僅是被遮蔽的身體,還有伊朗人喑啞的內(nèi)心世界和沉默的社會現(xiàn)實。
在政教合一的伊朗,身體并不完全是個人的私有財產(chǎn),還是宗教律法管制的對象,道德審查的焦點,關乎個人的名譽、家庭的尊嚴。這一點在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中處處可見。首先女人身體除了手和臉之外其他地方絕對不可以裸露,這也是為何影片《推銷員》中浴室的那一幕會永遠成為謎,首先在于其不可拍攝性——浴室里一個正在洗澡的女人必然是裸體的,一個陌生的男人闖進了這個浴室(他可能也是裸的),見到了這個裸體的女人,這一幕對于頭發(fā)都不能裸露的伊朗女人和伊朗電影必然是禁忌中的禁忌;其次,是不僅不能拍攝,也不能說破,因此就只能無限曖昧為一個謎。這里觀眾被迫化身為警察、法官和小說家,根據(jù)影片中留下的線索來勾連故事:浴室和樓梯上的血跡、地上的襪子、沙發(fā)上的鑰匙與手機、柜子上的錢、鄰居的只言片語、電話里的留言,并由此想像出無數(shù)個可能性。女性被嚴密包裹的身體在他的影片中不斷被挑戰(zhàn)、被調(diào)侃。
伊朗社會現(xiàn)實中性別隔離,也反應在了電影中。在伊朗,連情侶和夫妻都不能在公共場所有親昵的舉動和身體的接觸,更別說陌生人之間了,在電影里也是一樣。1997年基亞羅斯塔米在領取戛納電影節(jié)金棕櫚獎時因親吻了法國女星凱瑟琳·德納芙,而遭到國內(nèi)封殺)——因為伊朗禁止男人在公共場所親吻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無獨有偶,電影《一次別離》的女主角蕾拉·哈塔米因在2014年戛納電影節(jié)開幕式上與該電影節(jié)主席吉勒斯·雅各布互相親吻臉頰,而被與伊朗革命衛(wèi)隊有關聯(lián)的國大學生組織Hizbullah Students向伊朗司法部提出訴訟,要求對哈塔米處以公開鞭刑的處罰,因為她“親吻陌生男子”。雖然此事后來不了了之,可見這個規(guī)定非同兒戲。因此,伊朗電影中成年男性和女性幾乎沒有肢體的接觸,哪怕是夫妻與情侶?!兑淮蝿e離》中,幫傭瑞茨不得不為納德的老父親換內(nèi)衣,鏡頭透過浴室的毛玻璃,只看到模糊的身影,這模糊的影像透出人性的溫暖。所以到了后面當納德將瑞茨推出門外,她大喊的不是“不要推我!”而是:“不要碰我!”反應在電影畫面上,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大量用到正反打鏡頭——用鏡頭將人與人、男人與女人隔離開。
在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中,男人和女人的身體一旦發(fā)生碰觸,必定是發(fā)生了嚴重的沖突——往往男人打女人的時候,丈夫打妻子的時候,在影片《美麗城》、《關于伊麗》、《煙花星期三》都有這樣的情節(jié)。這也是為何《推銷員》里妻子浴室被襲后,絕不報警,也不愿告訴別人,而是擦干血跡,掩好傷口,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這里呈現(xiàn)出危機之中最真實的國民性——包扎好帶血的尖刀,在復仇中由受害者變成兇手。
二、曖昧的身體,消失的女人
維根斯坦說:人的身體是人的靈魂最好的圖畫。阿斯哈·法哈蒂電影中對身體的有限的正面表達,就成為電影中最詩意、最美妙的部分?!稛熁ㄐ瞧谌芬婚_始,女孩坐在公共汽車上,鏡頭自車窗外,拍攝著她伸出窗外的那只翻飛的手,這只手與玻璃窗鏡像里的手一起構成了一只飛翔的鳥,這一幕強烈地表達了身體擺脫束縛獲得自由的渴望;在這部影片中,還有一幕是家政女孩里面穿上厚厚的衣服外面罩上緊身白色婚紗,獨自欣賞著自己的鏡像,這是一個伊斯蘭新娘對美麗的渴望、對自我身體的感知;而在《關于伊麗》中,伊麗在影片第36分鐘時突然失蹤,在她失蹤前,影片用了16個鏡頭125秒的時長來拍攝在沙灘上放風箏的伊麗:她戴著紅色頭巾奔跑跳躍——這也是伊朗電影中一個伊朗女人少有的放縱快樂的時刻,大海邊飛翔的風箏和她跳躍的青春在一刻是如此的美麗,然后她說了一句我要走了,就此消失不見。
“消失的女人”是阿斯哈·法哈蒂電影的另一個常見的角色。有些女性在劇情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她們要么在電影中從未出現(xiàn)過,比如《塵中之舞》的妓女母親、《推銷員》中的妓女前房客、《美麗城》中被殺死的女孩、《過往》中自殺的妻子,要么在電影進行到一半時消失,比如《塵中之舞》中的妻子,《關于伊麗》里的伊麗,《煙花星期三》中的女鄰居。這些女性往往是妓女、第三者、離異者、移情別戀者等。她們是在宗教、道德、法律的夾縫中生存的女人。她們的消失是因為她身份和行為的曖昧性:她們是瞞著丈夫出來打工的孕婦、在社區(qū)開著美容院的離婚女人、在公寓里帶著孩子做皮肉生意的性工作等,這些都屬于伊朗非正式經(jīng)濟部門的非正式勞動力,1979年后,伊朗婦女被禁止外出工作,而革命后的伊朗由于正常的經(jīng)濟活動經(jīng)常得不到保障,因此衍生出了大量的非正式經(jīng)濟活動,新興的行業(yè)有社區(qū)中的健身會所、美容美發(fā)店、性工作者等,從事這些行業(yè)才多為單身或離異女性。職業(yè)的曖昧性,決定了她們存在的曖昧性;她們雖然曖昧而不可見,但是在敘事中擔任著重要的作用,對劇中人物的命運都產(chǎn)生著直接的影響。曖昧呼喚正名,缺席反證存在。曖昧的身體,消失的女性,則表達出了伊朗社會的性別張力、宗教的強勢與荒誕,法律的無力。
這種曖昧與消失與其說是主動的選擇,不如說是妥協(xié)和躲閃——伊朗電影審查禁止電影中出現(xiàn)暴力、色情、奸情、科幻、災難、恐怖等主題,因此模糊真相、空置結局成為一種無奈之下的主動選擇。導演阿斯哈?法哈蒂在談及這個問題時說道:“我們也在尋找新的拍攝方法,不會跟審查制度作對,在它監(jiān)控下,尋找另一種途徑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因此曖昧是逃避電影審查的一種策略。《推銷員》中浴室襲擊事件在嫖妓與強奸、發(fā)生與未發(fā)生、意外與故意傷害之間的模糊不清,無疑是一種無奈而聰明的做法。
從遮蔽到消失,從曖昧到從未從現(xiàn),伊朗女性身體的受難歷程就這樣被呈現(xiàn)出來。對身體的遮蓋與控制就是對人性的否定,身體的缺席即是人性的缺席。不可見的身體,就是不可見的真相,和不可見的傷痛。伊朗如同一個戴著面紗、穿著罩袍的神秘女人,阿斯哈·法哈蒂電影的身體敘事仿佛一部X光透視機,讓我們瞥見了真實的伊朗。
無盡的懸念
阿斯哈·法哈蒂喜歡制造懸念,這源于他年少時的一段經(jīng)歷。有一次他去看電影遲到了,只看到了電影的后半段,那之后的很長時間,他還一直在想電影的前半段到底是怎樣的。日后在他拍攝的電影中,總是用“懸念”給觀眾留出自由想像的空間,以此表達對觀眾智商與情感的尊重。但他電影中的“懸念“不是希區(qū)克柯式的“桌子下的炸彈”,也不同于中國畫式的“留白”,而是“遺失的拼圖”——情節(jié)鏈中遺失的一環(huán)。他制造懸念的方式主要有四種:省略;靈活的視角;多層次懸念;人物的困境。
一、省略——故意隱瞞關鍵性情節(jié)和片段——是阿斯哈·法哈蒂電影設置懸念時最常用的方式。
因為他的電影嚴格遵循線性敘事,沒有閃回和倒敘,這被省略的部分就成為故事的版圖中永遠遺失的一片。每個人都在努力描繪“丟失的一片”的模樣,但事情的真相永遠是一個謎。比如《一次別離》中省略了瑞茨被車撞和瑞茨被納德推出門外如何摔倒這兩個關鍵情節(jié);《推銷員》中省略了浴室中妻子被襲擊的情節(jié);《關于伊麗》中則省略了伊麗溺水的經(jīng)過;《過往》中省略了妻子如何自殺這一幕;這些被省略的部分如魔咒般永遠地改變了影片中每一人的生活,而真相往往到最后也沒有揭曉。觀眾被迫像偵探一樣通過人物的描述、點滴的線索,想像事件的真相,一直到影片結束后很久,這想像還在繼續(xù)。這些被隱瞞的關鍵情節(jié)似乎是因果鏈中的“因”,但事實上,它只是果,影片密集的情節(jié)鏈中被忽略的還有情節(jié)鏈的第一環(huán),也就是整個故事的起因,這往往也是不能說、不可說、而導演最想說的部分。比如《一次別離》整個故事的起因是納德和西敏要離婚,為何離婚,并不是感情破裂,而是西敏想出國,納德要留下來;西敏為何要出國?因為她不想讓女兒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當法官問西敏時,她沒有回答,而這整部影片仿佛就是一個完整的回答。故事的另一個起因:懷孕的瑞茨為何出來做幫傭?她的鞋匠丈夫為什么會負債累累、一再進監(jiān)獄,又患上抑郁癥?這些同樣是故事拼圖中缺失的部分。影片《推銷員》的第一幕是搖搖欲墜的公寓和鄰里相攜一同逃離的荒亂場景,這個有著復雜調(diào)度的長鏡頭的最后落幅是窗外一輛正在火熱作業(yè)的挖土機,正是它的挖掘,使得這幢樓正在塌陷。但是人們無視它的存在,不去尋找原因,更沒有一個人想要去阻止這個龐大機器。只顧眼前,不去思考和尋找真正的原因,正是這種盲目導致茍安之所的傾塌。而這個正在坍塌的公寓無疑象征著正在破碎的家庭和正在塌陷的伊朗社會,一個道德、宗教、人性的撕扯中搖搖欲墜、正在坍塌的世界。那么,是誰在挖掘和破壞這一切?——這又是一個懸念。除了開頭,阿斯哈·法哈蒂的所有電影都是開放式的結尾,電影結束了,懸念仍在繼續(xù),所以他的電影就如同生活本身: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蛘撸@正是讓主人公們痛苦的一點,如同《關于伊麗》中那句對白所說的:一個痛苦的結束勝過永無結束的痛苦。觀眾在這種余音裊裊的留白中感受著劇中每一個人物的痛苦和兩難;
二、阿斯哈·法哈蒂電影懸念設置的第二個技巧是視角的靈活與多變。通常由一個人物將觀眾帶入故事,這個人物常常是一個外來者,即置身事外,又深陷其中,在《美麗城》中是出獄的男孩,《煙花星期三》中是家政女孩,《一次別離》中是幫傭瑞茨。隨著故事的發(fā)展,視角又成了自由轉換的全知視角,觀眾所知始終大于劇中人物所知,觀眾與劇中人物的關系也在轉變:旁觀-好奇-認同-同情-擔心-共情-兩難,在這個過程中,觀眾對伊朗的認識由模糊而冰冷的印象轉換成一種富有情感色彩的認同;
三、懸念的設置密集而多層次:主懸念中有次懸念,大懸念中有小懸念。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懸念將觀眾緊緊裹挾在敘事中,直到影片結束。
比如《一次別離》中,貫穿全片的主懸念是:納德和西敏是否會離婚?
影片分為三個段落,每一個段落又有幾個次懸念:
第一段,幫傭(開頭——46分28秒),這一段的懸念有:回娘家的西敏會回來嗎?懷孕了的瑞茨能勝任工作嗎?瑞茨為何將老人綁在床上離開?她偷錢了嗎?
第二段,訴訟(46分28秒-99分44秒),這一段的懸念有:瑞茨為何流產(chǎn)?納德事先知道瑞茨懷孕嗎?納德會被判刑嗎?瑞茨會被判刑嗎?瑞茨的丈夫會傷害納德的家人嗎?知道父親撒謊的特梅會告訴法官真相嗎?
第三段,和解(99分44秒-120分25秒),這一段的懸念有:瑞茨的丈夫同意和解嗎?納德同意和解嗎?當兩個丈夫同意和解,瑞茨又拋出一個事實:她有出事前一天出了車禍,所以她不能要錢,但這件事不能告訴丈夫,和解能完成嗎?納德與西敏會離婚嗎?他們的女兒跟了誰?
而在每一個段落中,又分布著大量的細小的懸念,比如開頭瑞茨到納德家?guī)蛡虻?1分鐘(第14分到35分50秒)是影片最平靜的時光,但是在這段時間中,影片中仍然充滿了小的懸念,參見下表:
《一次別離》
情節(jié)與困境
懸念
15分30秒
觀眾得知瑞茨懷孕
她能勝任工作嗎?
17分20秒
老人尿濕褲子,瑞茨猶豫該不該給老人洗澡換褲子。
瑞茨的工作與宗教律法沖突,她該怎么辦?
20分47秒
瑞茨向納德辭職,說工作與她的信仰沖突,并承諾她的丈夫第二天會來。
納德能找到新幫傭嗎?她的丈夫會來嗎?
30分鐘
瑞茨繼續(xù)幫傭,因為她的丈夫前一晚被債主和警察帶走。
瑞茨的丈夫怎樣了?
她能勝任工作嗎?
32分
老人不見,瑞茨上街尋找,驚險地過馬路,此處省略瑞茨被車撞的情節(jié)
老人能找到嗎?
瑞茨安好嗎?
34分
瑞茨在下班的公車上眩暈
她還好嗎?
35分50秒
瑞茨第四天幫傭,納德與女兒回到家,發(fā)現(xiàn)瑞茨不在家?老父親昏倒在地。
瑞茨去哪了?
老人安好嗎?
“幫傭“這一段的主要懸念是“懷孕的瑞茨是否能勝任她的工作”,影片中平均每隔2分鐘就會有一個新的轉折和懸念。這層層的懸念編織了一張網(wǎng),讓觀眾步步深入,欲罷不能。懸念使得劇中人與觀眾之間建立了一種默契,一種認同,一種對人物命運的擔憂和關懷;
四、不斷讓人物陷入困境和艱難的抉擇:離婚或者不離婚、離開還是留下來、撒謊還是說出真相、遵循內(nèi)心還是宗教信條、復仇還是寬恕?!巴ㄟ^電影讓觀眾產(chǎn)生強烈的道德焦慮是電影敘事中懸念設置的重要手段,善與惡的對立、矛盾與沖突直逼觀眾道德底線,在嚴峻的倫理考驗中實現(xiàn)對命運的關注和人性的關懷?!?但阿斯哈·法哈蒂電影的矛盾沖突的著力點不在善惡對立,而是“善善對立”——這是更難的選擇。阿斯哈·法哈蒂電影中的懸念帶來的不是驚奇,而是嘆息,到了影片最后觀眾感受到的不是懸念解開后的滿足,而是持續(xù)的思考。
這里有些是只屬于伊朗人的道德焦慮和道德困境:比如《美麗城》中的伊朗式死刑、《推銷員》中嫖妓與強奸難辨的“浴室夜襲”等,但影片中更多的是全人類共通的焦慮:生與死,寬恕與復仇,罪與罰,自由與責任,謊言與真相,愛情與親情。在困境中我們看到了現(xiàn)代伊朗的進退失據(jù)、左右為難。
懸念,即是一種對生活不確定性的恐懼和焦慮,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故事總是發(fā)生在一個高度不穩(wěn)定的場景空間中:破碎的家庭、波濤洶涌的海岸、正在坍塌的公寓、人來人往的法院等。他的人物正是在這種不確定的環(huán)境里進退兩難、舉步維艱,在生命和死亡之間的灰色地帶里尋找意義和真相。
阿斯哈·法哈蒂迄今為止的7部長片,每一部的主人公都是處于“離婚”或者破裂的婚姻中的人物。在伊朗,離婚的革命性在于:首先,如果“婚姻和家庭生活是伊斯蘭教的基準,也是社團活動的核心。……是穆斯林對伊斯蘭社會最贊賞的諸方面之一……”,那么離婚本身就是對宗教的一種反叛;其次,離婚是女性爭取獨立和自由的象征。
用身體來制造懸念,呼喚自由;用懸念找回身體,發(fā)現(xiàn)真相。阿斯哈·法哈蒂電影中“身體”與“懸念”通向的是永恒而普世的價值觀——自由與真相。在“9·11”后伊斯蘭形象被妖魔化、穆斯林恐懼癥蔓延的世界大環(huán)境中,阿斯哈·法哈蒂的電影用身體和懸念講述了一個又一個人類故事,將穆斯林由“他者”轉變成“我們”中的一員。正如他在2017年奧斯卡頒獎禮上的演講所說:“‘穆斯林禁令’將這個世界劃分成了“我們”和“我們的敵人”兩個陣營 ……作為電影工作者,我們的任務就是展現(xiàn)人性的光輝,打碎種族偏見和宗教歧視,在“我們”和“他們”之間建立一種同情?!?br>發(fā)表于《當代電影》2017年第11期
3 ) 轉:最天才的阿斯哈·法哈蒂,最真實的“伊朗式婚姻”終結者
Original 2017-03-20 海倫 導演幫 導演幫
時隔五年后,伊朗導演阿斯哈·法哈蒂執(zhí)導的《推銷員》再次獲得最佳外語片大獎。上次獲獎影片是2012年的《一次別離》。 不管法哈蒂有沒有出席奧斯卡頒獎禮,也不管獲獎是否摻雜了組委會打臉川普的政治快意,無法否認的是,影片仍受到影評人和影迷的肯定,即便其新作《推銷員》影響度無法與神作《一次別離》相比,但獲得最佳影片確實實至名歸。 阿斯哈·法哈蒂這位誕生于伊朗的電影新秀,始終在自己熟悉的敘事環(huán)境里堅持。他的每部作品題材、主題都大體類似,但都同樣精彩,具有很高的完成度和口碑。
誕生于伊朗的電影天才
伊朗是片神奇的土地。在極為嚴苛變態(tài)的電影政治審查下,電影卻在蓬勃生長,從近些年其屢屢斬獲國際獎項便可知。 即便跟華語片都是類似“墻里開花墻外香”的輸出模式,但與我們現(xiàn)在資本逐利、佳作欠乏的現(xiàn)狀比,伊朗電影卻是現(xiàn)實題材佳作迭出。 同時它又是亞洲文藝電影大師輩出的圣地,個個重磅,絲毫不遜于歐洲。 從扛鼎大師阿巴斯·基阿羅斯塔米,到馬基德·麥迪吉、賈法·帕納西、慕森·馬克馬巴夫等重要領軍人,再到新生代的薩米拉·馬克馬巴夫、巴赫曼·哥巴迪等,伊朗導演在世界影壇早已舉足輕重。 現(xiàn)在的伊朗電影執(zhí)牛耳者,當屬阿斯哈·法哈蒂,拿獎拿到手軟。 青年時代,他從德黑蘭大學拿到戲劇藝術和舞臺導演碩士學位,之后開始寫劇本、執(zhí)導電視劇。 他從第二部電影《美麗城市》開始引起關注,第三部電影《煙花星期三》曾摘得2006年芝加哥國際電影節(jié)的最高獎項,第四部電影《關于伊麗》則摘得第59屆柏林電影節(jié)的最佳導演銀熊獎。 著名電影理論家大衛(wèi)·波德維爾甚至稱《關于伊麗》就是一部“大師之作”。 之后的《一次別離》和《推銷員》均摘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他的電影均自編自導,作者風格強烈。題材上聚焦于伊朗社會現(xiàn)實,對性別權力差異,中產(chǎn)階級焦慮和精神迷失,兩性在婚姻中的泥沼、困境,宗教、道德等情感和人性抉擇等現(xiàn)實問題,進行可客觀理性的呈現(xiàn)。 但是,法哈蒂卻不是一個喜歡談論政治的人。他的影片更多聚焦于人,而非政治。
用自己的語言體系講述中產(chǎn)階級故事
伊朗紀錄片導演哈伊里說,“法哈蒂就是一位用自己的語言體系講述中產(chǎn)階級故事的導演。他的作品表現(xiàn)的都是觀眾日常生活,這就是他在伊朗有大量擁躉的原因?!? 法哈蒂的電影總或多或少帶有令人惴惴不安的懸疑性,有直擊生活痛處的魔力,雖然彌漫著沉悶致郁甚至絕望的情緒,但并不晦澀難懂,甚至還很好看。 精巧的故事架構、演員自然的表演、不疾不徐的敘事節(jié)奏吸引觀眾跟隨主人公尋找問題的出口,但看完后帶給人的思考,又是深刻而不可回避的。 他善于提前埋伏筆,看似繁瑣無用的對話總是暗藏玄機,推動后續(xù)的故事發(fā)展,并得到回應。 《關于伊麗》開頭伊麗跟其母親“飽含深意”的電話,以及隱瞞心事悶悶不樂的狀態(tài),會令觀眾好奇疑惑,而那通電話,竟成為捅破伊麗道德創(chuàng)傷的薄薄窗戶紙。 《推銷員》里,課堂上學生隨口說出父親在警局這個信息,竟成為后來男主“破案”的關鍵。 法哈蒂不會用毫無用處的嘮叨來擾亂你的視聽,他的影片像猜謎游戲,越發(fā)想抽絲剝繭,而不會昏昏欲睡。 多用微晃的手持攝影,并非他刻意為之,他曾在采訪中說,“當所有的故事都發(fā)生在觀眾的眼前,所以需要使用手持式攝影。這是電影本身的需求,而不是我個人的喜好?!? 他并不過多追求拍攝技巧,卻專注于講故事,帶有很濃的戲劇色彩。 由張力導向的戲劇性,一再將人物逼向極致,人物需要花越來越多的勇氣面對自己和他人。非常深入地進入人物,是法哈蒂尤其擅長的劇作手段。 然而,反轉和沖突總是自然發(fā)生、出其不意,顯示出導演強大的戲劇沖突和細節(jié)處理的能力。 《推銷員》中登堂入室之人不是年輕男性,竟是患有心臟病的垂垂老者,《煙花星期三》里做戲很用力的男人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出軌渣男,《一次別離》的反轉再反轉著實精彩,男主和女傭的謊言輪番上場,社會中的謊言、不信任才是最難解的題。 其電影善用道具和意象,雖然難免有過度解釋之嫌,但符號及其隱喻對理解影片必不可少。 《關于伊麗》里伊麗最燦爛忘我的笑容出現(xiàn)在放風箏的橋段,那只紅色的風箏,正象征她苦求不得的自由自在。無論她是因為道德問題自殺,還是為了救溺水的孩子而死,她的自由仿佛只有像風箏斷線一樣,結束生命才能獲得。 《煙花星期三》亂七八糟、亟待清掃的房間,不正是男女主人雜草叢生、一團亂麻的婚姻生活的寫照?而女主緊緊裹住頭發(fā)的頭巾,更是束縛在伊朗女性身上的一個道德枷鎖,似乎可以決定她們的生殺大權。 《推銷員》搖搖欲墜的舊樓、裂縫明顯的墻壁,最終走向悲劇的戲中戲,都暗示了影片結尾兩人貌合神離、婚姻難以愈合的狀態(tài)。
兩性關系終結者,聚焦婚姻焦慮和道德困境
法哈蒂的影片中,伊朗人的道德困境很大程度源于宗教和信仰,女人社會地位的不公、對命運把握的無力無處不在。伊麗無法擺脫已經(jīng)與其訂婚的男子,苦于無法放開自我追求喜歡的人,只能為難自己。 在她失蹤后,未婚夫第一件事是詢問伊麗有沒有拒絕這次“相親”活動,而對生死未卜的伊麗不管不問。 《推銷員》中因為在洗澡時被看到裸體的女主,甚至得了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本該同心的丈夫也性情大變。 在一個女性極度沒有話語權的國家,女性的貞操、尊嚴、恥辱、信仰,比生命還要重要。 所以《一次別離》中,最后只要撒謊,便可以幫主丈夫還清債務的女傭,無論如何都不肯違背《古蘭經(jīng)》的教義。 而女性與男性戒備森嚴、界限清晰的社會劃分,始終是男權至上,女人的權利、人性無法得到保障,也令中產(chǎn)階級的生活荊棘遍地。 而中產(chǎn)階級的焦慮與極不穩(wěn)定公平的社會現(xiàn)實一樣,充滿火藥味,且一點就著。 《一次別離》中西敏堅持要帶孩子移民并因此不惜跟丈夫離婚,也是伊朗現(xiàn)在知識分子面臨的困境:在伊朗漸漸現(xiàn)代化、西方社會的影響越來越明顯時,他們認識到社會的種種不可解決的問題,但不得不通過逃避來遠離是非。 無論是生活還算富裕的中產(chǎn)階級,還是掙扎在貧困邊緣的下層人民,他們都面臨宗教信仰和自身權益的沖突,都為了生活謊話連篇,都對愛情和婚姻充滿絕望、焦慮和不信任。 所以法哈蒂的影片熱衷于呈現(xiàn)他認為的“伊朗式離婚”。他影片中面臨倫理困境的男女,看待問題的方式總無法達成一致,他們最后不是矛盾未解決而堅持離婚,就是感情破裂無法愈合。 無論婚內(nèi)出軌還是原本相愛,最終都走向毀滅。而真正的推手,正是伊朗社會中無形而致命的宗教信仰和道德觀。 而法哈蒂在對故事娓娓道來時,也讓人無法對令人絕望和崩潰的不安沖突置身事外,只是這社會的出路在哪里? 就像失蹤了的伊麗、《一次別離》中沒有答案的離婚判決、《煙花星期三》里知道婚姻殘酷真相仍坐上未婚夫摩托車的女孩,導演從不給人明確的答案,而是以開放式結局提供無限想象,又或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救世主。
冷靜的女權主義者
法哈蒂電影海報上,常常出現(xiàn)整幅女性圖像,美麗動人。 也經(jīng)常男女并排對立出現(xiàn),給人緊張的對峙感以及兩性關系幻滅既視感。 但女性,往往處于中間位置或置于前端,更清晰、更高大,更主要。 也難怪。法哈蒂的電影中,女性都異常美麗、勤勞、溫柔、善良、充滿包容心。對于社會的歧視和不公沒有發(fā)言權,她們往往很脆弱無助,卻絕不會一蹶不振,女性的偉大和包容在她們身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 負責承載和傳遞人性中真善美的,都是女人。 《關于伊麗》中鼓勵伊麗追求幸福的伊朗女人;《煙花星期三》里的清潔工女孩單純可愛,就連男人出軌的美發(fā)師都極有魅力惹人憐惜;《一次別離》里的西敏,是全家人最有智慧、最通情達理的一個人。 而男人呢,卻往往自大、自負、暴躁,自尊心和羞恥心過強,一言不合就家暴,且毫無愧意。 法哈蒂一定是帶有批判和苛責去塑造男性形象。伊朗男人面對困難易燥易怒的狀態(tài),著實跟女性的溫柔沉靜形成鮮明對比。 而男人們在感到男性尊嚴受挑戰(zhàn)時,第一反應并非安撫女人,而是奮起反擊挽回尊嚴,哪怕付出毀滅兩個家庭的代價。 《一次別離》中,納德故意推倒懷孕的女傭,沒有絲毫同理心和同情心;《推銷員》中伊麥德因為妻子被羞辱而覺得難堪,一定要將失足老者逼上絕路;《關于伊麗》中因伊麗失蹤發(fā)飆,將責任推到作為邀請者的妻子身上的男人,他們始終以人魯莽沖撞卻沒腦子的直男癌形象出現(xiàn),但無比真實可信。 而這都是源于強烈的羞恥心和社會對男權的過度強化。 法哈蒂曾在采訪中說,我試著將我電影里的每個人物都塑造的現(xiàn)實和復雜,無論男性或女性。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把女性拍成主角,或許這是一種無意識的選擇。畢竟在伊朗,女性在爭取自己被剝奪的權利斗爭中更加痛苦、掙扎,她們更具有抵抗力和判斷力。 這位滿臉絡腮胡的伊朗男人,在電影中給伊朗女人足夠的深情、寬容和人文關懷,也在他“無意識的選擇”中,成為女權主義的使者。 這位伊朗當下杰出的電影大師,用一個個真實卻富有戲劇性的故事和人物,“潤物細無聲”地剖析伊朗社會普通人的家庭、生活,溫柔又強有力地呈現(xiàn)伊朗兩性關系焦慮、道德困境沖突不斷的現(xiàn)實。 “幾年前我在柏林創(chuàng)作一個劇本時,突然聽見外面?zhèn)鱽硪晾实囊魳仿?,就在我隔壁。我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去想起伊朗,但是我做不到,那里的人和事已?jīng)在我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那段時間,無論在街上、公車上,我都在想起伊朗。最后我回去了,開始創(chuàng)作《內(nèi)達和西敏》的劇本?!? 他用自己獨特的語言體系,溫柔地講述伊朗社會生活的敏感騷動,危機四伏,乃至每個家庭的“婚姻圍城”,給普通人更多生活上的反思。 因為他持續(xù)而深情地熱愛伊朗這片土地,也讓看電影的人對伊朗社會困境保持思考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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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一點觀影筆記:
影片雖明顯冗長,故事集中在幾天內(nèi)連續(xù)發(fā)生,鏡頭未有喘息,緊跟事件發(fā)展。這種老練的敘事節(jié)奏制造了一種追蹤紀錄的觀影感受。我覺得是較以往作品的一點創(chuàng)新和突破。
強奸并未發(fā)生,結局老者的死亡,也并非簡單的因果報應,這樣簡單粗暴的解讀太過低估法哈迪。對強奸的猜測才是面對道德與宗教的掙扎的試金石,對男主角,對觀眾,皆如此。老者的死,將這種掙扎上升到一個非常嚴肅和現(xiàn)實的高度。而非對事件給出評判。
4 ) 道德困境中的恥感與文化沖擊下的保守
《推銷員》的整體鏡頭語言,調(diào)度,構圖,運鏡,基本上都與法哈蒂的《一次別離》相似,但在整體觀影節(jié)奏和沖擊力上卻略遜一籌。
看得出來,法哈蒂導演的整體風格應該是建立在于新現(xiàn)實主義敘事的基礎上,那種對生活本真的追求,對細節(jié)的把握和使用,對演員表演的調(diào)教,都是基于現(xiàn)實主義的。調(diào)度和運鏡很平穩(wěn),沒有明顯的風格化手法,也沒有使用技巧性很強的手段,只是偶爾使用手持鏡頭拍攝增加故事的真實感。
我最欣賞的,還是導演對劇本的打磨。無論是《一次別離》還是《推銷員》,劇本的鋪陳,人物性格的建立,故事線的講述,都非常老道,既不會顯得過于細碎,變成話嘮型敘事;也不會可以簡化或隱藏人物動機的建立,整體上他對故事性和沖突的把握都顯得對觀眾非常友好,不會存在像程耳導演在《羅曼蒂克消亡史》中講“這是拍給下世紀的人看的電影”的別扭的感覺。從這個角度也能看出,導演是一個傾訴或辯理更強于表現(xiàn)的人。他更希望輸出一種價值觀,而不是一種情緒。
法哈蒂的電影,我只看過這兩部,但從這兩部中,我也能勾勒出導演的人物肖像。他大概是一個中產(chǎn)階級,文化人,文藝素養(yǎng)很高,但不乏理性。他處于伊朗這種宗教和世俗化并存且不存在相互碾壓的社會中時,可能會時刻有格格不入之感,一方面中產(chǎn)階級能夠保證自己獲得較好的生活質(zhì)量,在解決溫飽問題之后,能夠更進一步的追求精神世界的完滿,因此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西方流行文化和西方價值觀的熏陶;但另一方面,由于自身的出身及對底層的了解和理解,他也能感受到伊朗在世俗化過程中西方現(xiàn)代文明與傳統(tǒng)價值觀的沖突帶來的種種割裂與苦痛。強大的宗教和社會世俗倫理使得他潛移默化的認同它們,但對于自我價值的追求和對于個人價值的認同使得他又很難接受傳統(tǒng)世俗社會下的種種約束和倫理。
電影中,丈夫尹麥德教授文化課,是中產(chǎn)階級和伊朗文化階層的代表。遇到老婆被性侵的事件,一方面他能夠理解并體諒老婆蕾娜在遭遇禍害之后的種種反應,并沒有大男子主義式的爆發(fā),將怒火發(fā)泄到失去了貞操的女人身上。但另一方面,他聽到蕾娜用嫖客的錢做了吃的時候,又忍不住惡心,本能的反感這種玷污和羞辱。他第一反應是西式的,要追責,通過警方破案這種正規(guī)途徑;在遭遇了老婆的冷遇時,又能理解并認同希望事情過去,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中來的觀點。但在學校的遷怒的表現(xiàn),暴露了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
我是很能理解蕾娜的立場和想法的。她知道伊朗社會的現(xiàn)實,害怕鄰居說三道四,害怕眾目睽睽,希望事情早點過去。在經(jīng)歷了無法接受的掙扎和痛苦階段后,她以現(xiàn)代文明的觀念克服了傳統(tǒng)倫理的束縛,希望忘掉過去,重建未來。小朋友的到來,即代表著她對新生的渴望和憧憬,也意味著她重心的轉移。但她老公尹麥德在被羞辱之后的表現(xiàn),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和老公兩個人在這種世俗復仇的故事里越陷越深,越來越糾纏,最終導致了令人心累,無可奈何的境況。她的原諒,并非真的原諒,只是放過自己,放過這件事兒,想要盡快忘記這些痛苦的表現(xiàn)。
丈夫的復仇遭遇一個一時鬼迷心竅的忠誠老公的設定,仿佛他一拳打在棉花上,郁悶吐血卻無處發(fā)泄那種憤懣情緒。之前丈夫在檢查電話錄音時發(fā)現(xiàn)劇團老板的出軌和嫖妓,之后找到行兇之人又發(fā)現(xiàn)一個老實忠誠的丈夫同樣嫖妓和出軌。無論是中產(chǎn)階級的男人,還是底層的男人,都無可避免的變成出軌的人。伊朗男人既有非常強烈的對女人貞操觀的控制欲,又在現(xiàn)實中不斷的出軌和不忠,這反映了伊朗社會在世俗化和宗教沖突中的割裂。傳統(tǒng)的價值觀已經(jīng)無法讓那些男人認同,但西方文明的價值觀又無法深入他們的骨血,所以面包店老板才會在最后非常擔心事敗以至于心臟病突發(fā),而尹麥德也憤懣的大哭。
戲中戲的設置,一方面為丈夫的情緒提供了出口,另一方面,可能表現(xiàn)了主人公的困境,但感覺與本身的故事沒什么互文。前面建立了人物對妓女的諷刺,只是為了后面引出小房間里缺席的那個人。紅衣帶娃女郎的人設功能性也太強,沒有非常大的價值。起初還以為是紅衣女郎就是那個妓女,與導演有一腿,帶孩子住在那兒。但小朋友的表現(xiàn)好像也否定了這一點,那設定一個愛美的女人帶娃做妓女的批判性表現(xiàn)在哪里?價值是什么?都沒有講明白。其他鄰居,學生的人設也都淪為功能性人物,沒有辦法在主人公心境變化,行為變化時產(chǎn)生足夠的影響。
鏡子的意象出現(xiàn)了幾次,應該是隱射人物的道德困境,人物困于自我之中,很難出來。裂開的樓,拆遷也象征著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沖突,新與舊的沖突,但更多的內(nèi)容,我也沒看太出來。總體來說,由于故事性太強,矛盾設定的過于明顯,以至于我很難再給予更多的期待。此外,從《一次別離》開始,感覺法哈蒂太喜歡開場就建立一個強動機,再在這個動機中設定一個人物的強力轉變動機?!兑淮蝿e離》是開場離婚,中間是保姆摔倒?!锻其N員》是開場為搬新居設定了拆遷,中間是強奸或性侵。這種設定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過于強的矛盾和沖突,會減弱故事的韻味,削弱人物弧光的閃現(xiàn),降低對后續(xù)劇情的期待。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顧客友好的。反正出什么事兒都告訴你,你自己就會建立好人物小傳,在腦海中設定好故事,如果有翻轉,就會顯得沖擊較大。
表演部分很精彩,沒什么問題。就一個想說的,伊朗美女真美啊,太好看了,尤其是女主,太像佟麗婭了,有一種楊蓉和佟麗婭合體的感覺。
5 ) 法哈蒂也需要道路
[《推銷員》中有不小的篇幅用在《推銷員之死》的話劇片段上,其實這個反諷美國價值觀和美國夢的戲劇與這部電影的故事幾乎毫不相干,是兩條完全不相干的平行線。可是法哈蒂將它們強制并行,你會發(fā)現(xiàn)西化的伊朗知識分子依然困在伊朗的現(xiàn)實里,他們的的尷尬困境,不僅是道德困境,也有實實在在的生活困境、教育困境、文化困境。危險破舊的建筑,突發(fā)的被襲事件,作為老師的開明與虛偽,以及35年傳統(tǒng)婚姻背后的不堪,都在這個簡單的故事里被抽絲剝繭,但法哈蒂并沒有決定全力反擊,他抱著深刻地同情寬厚地對待這些困境中的人們,對當下既不想全盤推翻,也不想艱難為繼,既焦慮又冷靜,可是沒有答案。他也需要道路。
6 ) 緘口不語真的很討厭。
一部讓我很生氣的電影。
首先,女主這種不問來者開了門禁開了家門,扭頭自己去洗澡的大條讓我很是震驚。但是你說她如此大條神經(jīng)的人,又在遇到事情后顯示的無比神經(jīng)脆弱。
其次,無論說這個事情發(fā)生在什么宗教什么民族什么國家,都不會有明朗的結局。因為大家都在自以為是,女主自以為不說,這件事情就可以過去,老爺子以為不說,這件事就可以過去……時間可以治愈一切,但前提是在你面對問題的時候,不然問題還是問題,甚至延伸出更多問題更大的問題。
被強奸就是被強奸,無論你怎么抵抗,這件事情就是發(fā)生了,緘口不語反而讓丈夫更加猜忌萬分,腦補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以為你是當事人,你自己一個人承擔,你自己一個人痊愈就好啦?無論關系多么親密,每個人遇到事情呈現(xiàn)的反應弧是不一樣的,時效不可能同步的!自從你們結婚以后,你的事情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吃飯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其實這件事情不會在你沉默的時候安然過去?沒有一點心理學知識和站在別人立場考慮的姿態(tài),你們演什么話劇,能當好演員么?
從小看到電視劇的時候我就覺得納悶,男主女主每次遇到問題都是說我自己來承擔,然后撒一個“善意”的謊言就離開對方,還自己被自己感動到了,“我是為ta好”,what?最后自己內(nèi)傷,別人也內(nèi)傷,大家都死活過不去這坎兒,雖然一般來說編劇給的結局會大圓滿,但是明明一集就可以說清楚講明白的事情,非要拖個十幾二十集,你們?nèi)松降资且髟鯓影??覺得太無聊平淡沒事情自己搞事情是么?人和人之間最怕有誤會,無論什么感情,真的都特別脆弱。有什么講清楚,該警察警察,該心理醫(yī)生心理醫(yī)生,該搬家搬家……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開,不要在還想在一起的時候,把事情搞的大家不能在一起了。
雖然你會說,你非當事人,是的,但是冷靜下來后不該理智一點的解決么。
這件事情沒有絕對錯的人,每個人都錯了一點點,女主,老頭,房東,男主,……加在一起,五味雜全。事情總能水落石出,一時不說真的有用么?
最后,世界上本來就是充滿了各種灰色地帶,人性本身就是有弱點的,好人不代表就不會做壞事,做壞事了的也不全是壞人,你想報復了,不一定就真的能讓你心理舒服,就跟逃避一定不能解決問題,但是暫時讓你覺得有用一樣,很多東西是通用的,但是要看你怎么看待和處理。學習,人生就是要一邊看一邊聽一邊遭遇一邊領悟的。成長并承受。在你有限的能力范圍,做你能做的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你再交給上帝和時間。
好吧,可能這就是每個人要面對的不同人生吧。
真的很討厭女主這種性格。
推薦兩部電影,《卡波特》和《登堂入室》。
7 ) 寬容的本質(zhì)與價值
寬容的本質(zhì)與價值
顯然,《推銷員》(??????? 2016)這部電影是講“寬容”這個主題的?!皩捜荨笔钱斀袷澜缙帐荜P注的倫理問題之一,因而本片備受國際電影節(jié)的青睞是情理之中的事?!皩捜荨笔莻€復雜的理論問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但無論如何解讀,我想有兩項內(nèi)容都是不容忽視的,一是它本質(zhì),二是它的價值。前者關乎寬容行為的主體和動機,即寬容問題實質(zhì)上是社會的不寬容,其背后的根本動因是不安全社會環(huán)境及其造成的心理恐懼;后者是表明踐行這一倫理會給我們帶來什么好處。那么,上述二個方面內(nèi)容在本片中是如何體現(xiàn)的呢?
寬容的本質(zhì)。男主角伊瑪?shù)率莻€中學教師,本是個心地善良之人。當大樓要倒塌時,他關照哭泣的小孩和臥病在床的病人;看到前任租客是個帶著孩子的單親母親時,他便動了惻隱之心,在是否要清空前租客占用的房間問題上,他態(tài)度明顯不比妻子強硬,在晚上下雨時,他還主動照顧那些被清出的東西。他也是個大度、能站在別人角度替別人著想之人。當他被拼車的女乘客侮慢時,他不僅不以為意,還為這位侮慢之人的不當行為找尋正當?shù)睦碛伞K⒉皇悄欠N道德感非常強的人,他的道德底線是顯然高于那個圖書管理員的,否則他也不會將別人認為不適合孩子看的書捐給學校圖書館了。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妻子拉娜被歹徒襲擊又不打算報警后,他應當會遵從妻子的意愿的,但為什么結果變成了他強烈要求妻子和他一起去報警呢?原因在于他受到了他人的影響。一次是他到車庫挪歹徒車時,碰到一位女鄰居,強烈建議他報警;一次是他打掃樓道時,另一位女鄰居再次要求他報警。于是他在妻子意愿和鄰居態(tài)度之間變得極度煩躁,他感到不對歹徒做點什么都無法跟鄰居們交待。此外,他朋友們對事件的態(tài)度也他決定采取報復行動的重要因素。顯然他的不寬容態(tài)度并非來自他本性,而是社會不寬容的結果。
當然,從影片當中我們也看到,并不是所有鄰居都贊成報警的,比如其中一位要求報警的女鄰居的丈夫就贊成拉娜不報警的做法,這又如何解釋呢?其實這只是表明男女對解決同樣問題的態(tài)度稍有不同而已。這位不主張報警的男鄰居只是不想讓公權力介入而導致事件復雜化且造成當事人二次傷害而已,但他是主張私力救濟的。所以,我們?nèi)钥梢哉f,不寬容的態(tài)度是普遍的,但由此我們也能看出,女性安全感弱于男性是他們解決問題方式不同的主要原因;基于安全問題的擔憂、消除潛在威脅所帶來的恐懼可能是造成社會不寬容的心理根源。
寬容與痛苦總量的減少。對于受到襲擊的女主拉娜來說,她遭受痛苦是肯定的,也只有她才最有資格談寬容問題,她丈夫的痛苦是間接的,更多是社會的態(tài)度給他造成的恥辱感。整體來看,她主張寬容不主張報復的態(tài)度是對的,因為不寬容帶來的只是痛苦量的增加,不僅對她自己,也對丈夫、歹徒一家人而言。事情發(fā)生后,她不報警雖可免受二次心理傷害,但心理陰影是存在的,比如不敢獨自上廁所獨自呆在家里,所以她首先想要的是重新租房子離開這個傷心地,然而,她丈夫為了抓歹徒對她的這一意愿并不作出積極反應,所以,她譴責丈夫“不干正事”。在她這里,當務之急的“正事”是消除心理恐懼,而不是不放手已無可改變之事。丈夫的不寬容不僅沒減少她的痛苦,也使他自己終日痛苦不堪。她知道丈夫的痛苦還在于鄰居知道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這就很難讓她有隱私可言,所以,逃離是保護隱私的最好辦法。丈夫誓要找到歹徒,這讓他心情不佳,不僅開車差點出事,他也遷怒到別人,影響到演出的正常進行。就算房東巴巴克跟前任租客關系曖昧,那也不是你無端指責的理由。當她丈夫找到肇事者,他想報復,但被她阻止,這使無辜之人免受了不必要的傷害。雖然她丈夫仍要懲罰肇事者,但一巴掌的結果也并沒有讓他余氣盡消,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痛苦吧,不知道這到底是基于什么樣的心理,但至少可表明,這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雖然,寬容侵害者,有基于宗教信仰的因素,但阻止更多人知道此事是保護隱私的必要措施,顯然,她的行為寬容了別人也保護了自己。
寬容與心之自由。除了減少痛苦外,寬容價值還在于“心之自由”。報復之心本身就是一種痛苦,它不可能帶來心之自由。正如在劇中劇中,拉娜所說的: “我們不再欠別人任何東西,我們終于自由了”,減少“虧欠感”是使我們獲得心之自由的重要途徑。然而,伊瑪?shù)伦詈髮φ厥抡叩哪且话驼?,不僅沒有讓他釋然,反而使肇事者心臟病復發(fā),無論肇事者最終是否死亡,他們都會感到有愧于他的家人,所以,拉娜非常無奈,她只能通過劇中劇來告白:“我已不再哭泣,你為何還要那樣做?”(文/石板栽花 2017年2月18日星期六)
Ps.感謝@塔拉Tala翻譯的本片中文字幕!
依然是法哈蒂擅長營造的道德困境故事,敘事扎實,節(jié)奏沉穩(wěn)。比較遺憾的是,對推銷員之死的戲劇運用,并未與劇情緊密結合,情緒渲染的不夠自然。不過仍有不少細節(jié)值得回味~
難免會陷在一次別離的深刻印象中把之后的作品都拿來比較,但法哈蒂真的是劇作大師,臺詞看似絮叨卻句句有力,只不過這次跟《推銷員》戲劇本身聯(lián)系需要推敲。最成功的在于:就算拍的是一樁完全可以用暴力和驚悚展示的事件,最終效果也是年輕中產(chǎn)階級的焦慮和掙扎。值得細品,兩位演員非常好
【臺北金馬影展展映】依舊重復《一次別離》式的道德困境,但無疑遜色一籌。相比戲中戲的《推銷員》,臺版《新居風暴》的翻譯更貼切主題。真相揭露之時,犯罪者謊話連篇百般遮掩,狗血的苦肉計苦情戲輪番上演,使得隨后女主的寬恕顯得可笑愚善。而后的“惡有惡報”式“天譴”也更顯刻意。三星半。
緩慢打開的那扇門
法哈蒂的編劇能力真是沒得說,永遠都是從生活中就近取材,然后抽絲剝繭的還原真相。舞臺劇?推銷員之死?和現(xiàn)實恰好構成對照,講述追求完美帶來的過猶不及。
矛盾設置得用力過猛,伏筆又太刻意,每出來一個看似無關的細節(jié)后面必定用得到。一次別離像是不經(jīng)意間把觀眾帶到一個道德上的兩難困境,而本片是刻意營造出這樣一個境地。
老頭這角色如果稍微增添一點人性惡的元素,善惡之辯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簡單明確化
在一個“羞恥文化”浸透的國家里,兩個家庭因一次意外入室猥褻案被逼入死角。妻子身心受創(chuàng)卻自然而然地自責,丈夫因鄰居的議論而失去分寸。最后的報復,就是讓對方亦受辱。“人是怎么變成野獸的?”“逐漸地”法哈蒂標志性的生活語言和細節(jié)。但是《推銷員之死》的花招用得不好,施害者的形象太薄
并沒覺得涉及什么困境,很多處理都太過于明顯了。最后給老頭的那一拳其實挺敗筆的。倒是妻子受傷后,一直想弄清到底是誰發(fā)現(xiàn)了自己更有趣。伊朗社會,一個正在洗澡的女人倒在浴室,被男人發(fā)現(xiàn)和被女人發(fā)現(xiàn),這創(chuàng)傷比她頭上的創(chuàng)傷可能還更重要。
比《過往》好,互文方面反倒沒有任何驚喜,丈夫對妻子所受傷害的冷漠才是我care的點,另外,那扇緩緩開著的門,太會講故事了,比國內(nèi)小花旦們的演技都強....
小男孩來家里那一段輕微的松懈釋懷太棒了,可惜生活遠沒有這么單純和容易。
對法哈蒂雕琢故事的能力毋需多言,這部雖然略顯刻意,但依舊是通過點滴的積累達到最后的迸發(fā),不聲不響間還進行了一次文本實驗;但我看他的作品越多,他的兩個技巧就震撼我越大:一是利用玻璃門、窗的構圖,二是精心設定的環(huán)境音。
三星半。比《過往》好很多,但是不如《一次別離》。影片明顯想做出一次別離的道德困境,但是劇情多少有些刻意了,仍是一部很糾結的電影,可看性還是不錯的。只不過跟一次別離比會有些失望。
《推銷員》導演阿斯哈·法哈蒂受川普之前推行的移民政策不能入境美國,影片女主角塔蘭涅·阿里多斯蒂此前也在社交媒體上表示將不會出席奧斯卡頒獎典禮以示抗議。因此導演和主演均未到場領獎,導演的聲明稱:我的缺席是對于我祖國和其它6個被禁止入境國家的侮辱。
比起道德困境的探討,我更關注丈夫對妻子所受傷害的冷漠。妻子的難搞顯然是創(chuàng)傷后綜合征所致,丈夫卻只責令妻子馬上忘記此事,要求提得很輕易,全不顧身心遭創(chuàng)的妻子處在怎樣的痛苦漩渦之中,僅是等待一份耐心的陪伴和撫慰。丈夫更介意自己在事件中名譽的損失,是這點受害者情緒,支持著他追查的動機。
一貫的Farhadi——嚴謹、結實、滴水不漏。探討黑與白之間,我們存活其中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再商榷、再深化,如濃霧般教人喘不過氣來的深灰。西化的伊朗知識份子同樣受傳統(tǒng)約束折磨,舞臺上的房子、倒塌中的舊房子、危機四伏的新居,皆是虛幻。人慢慢變成牛,夫妻卻一夜變老。
3.5;在波瀾不驚的日?,嵤轮型诰蚋挥袘騽⌒缘念}材,是導演一貫作風,相比以往,此番格局更小,劇本更見精巧,設計性頗強;危樓喻岌岌可危的婚姻,三幕劇在文本內(nèi)容上與影片關系不大,但掐準了微妙轉折點;當蔑視浮現(xiàn)的瞬間,我們之間土崩瓦解。
為了制造道德上的兩難,法哈蒂這次的故事還是太戲劇性了,不過從敘事方面來看還是很具功力的,舞臺上的推銷員之死是美國式夢想的破滅,臺下的夫妻生活剝?nèi)ケ砻娴暮推酱_是千瘡百孔的問題,男主對老者的每次施壓都像站在制高點在做審判一般,維護的是他作為丈夫的所謂自尊,傷的確是妻子那無人問津的心。
不少細節(jié)時刻提醒著:這是一部只能出現(xiàn)在伊朗的電影。即便社會法則、道德困境、兩性關系與戲中戲的互文設定有刻意之處,還是不得不喟嘆劇本打磨之精準,從第一分鐘起幾無一絲閑筆。雖注定比不上《一次別離》,毋庸置疑仍是去年最強大又最穩(wěn)當?shù)膸讉€劇本、表演之一,法哈蒂導演生涯中的上作。
有些失望。極度戲劇性的情節(jié),行云流水似的講述和演員精湛的演繹,顯示了著名的伊朗電影人的一貫功力。但在深陷“道德困惑”的焦慮里,并沒有清晰地、有感染力地表達好作者自己的思想或情感的指向或質(zhì)疑,使作品缺乏了審美的力量。用那么多篇幅添加的戲中戲,也沒有幫上忙,實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