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王在紐約》電影劇本

譯/劉芃如

全景，俯攝?；蕦m門外，人群如潮水涌來。喊聲震天。

字幕：

現(xiàn)代生活有不少小煩惱，其中之一是一場革命。

（畫外音）我們要……

中遠景。群眾沖進宮門。

（畫外音）：……夏多夫的腦袋。

宮庭內(nèi)景。從宮中望出去，群眾蜂擁而來，奔上石級。

畫面化入中景。群眾繼續(xù)奔上石級。

畫面化入內(nèi)景。國王寶座空空如也。俯攝。群眾飛奔而前。

一個革命分子：他在哪兒呀？

第二個革命分子：他溜走了！快！快到國庫去！

他們又飛奔出宮，一片吶喊聲。

畫面化入中景。群眾跑下石級。

國庫內(nèi)景。全景。群眾從外面沖進來。

革命分子大叫：賣國賊！

中景。人群擁到。

革命分子：這個強盜！他把一切都拿走了?。ɑ?/p>

外景。一架飛機掠過天空。

化入。從空中俯視的紐約全景。

外景。飛機場。一架飛機慢慢降落。

全景。一個女服務員站在機門的扶梯口，愛斯特洛維亞國國王夏多夫走出機門，步下扶梯。機場上人聲鼎沸。記者們一擁而上。

國王站在扶梯上，一個無線電廣播記者一馬當先沖上去，把麥克風伸到國王面前。

廣播記者：國王陛下，請對美國人民說幾句話。

這時，愛斯特洛維亞國駐美大使雅米埃趕到，他把這位記者推到旁邊。

雅米埃：別忙。請等一等！

廣播記者：你是什么人？

雅米埃：我是國王陛下的大使。

國王：雅米埃！

雅米埃：陛下！看見您平安無恙，我很高興。

國王：哈，哈，咱們騙過了他們。哈，哈。

兩人走下扶梯。

國王和雅米埃陷入了人群的重圍，鏡頭從人群背后拍過去。

警察：大家請散開！別擠在這兒！請大家讓一讓！

警察把人們推開，國王和雅米埃才走出人群。

他們兩人站下來。

國王：我的證券呢？沒有出什么亂子吧？

雅米埃：都交給傅德爾博士了。

國王：什么？

雅米埃：他說，他身為您的首相，一切都得由他掌管。

那個廣播記者又擠過來，再把麥克風伸到國王嘴邊。

國王：他呀！我可信不過那個壞……

他一手把麥克風推開，剛好看見傅德爾。

國王：……哦！他就在那兒啦！

傅德爾上前，擁抱國王。

傅德爾：陛下！

國王：哈，哈！我的證券呢？在什么地方？

傅德爾：請您放心。全都存進銀行去了，很安全。

國王：是用我的名義么？

傅德爾：噢，這不是談話之地，陛下。首先，咱們得打發(fā)掉這些個新聞記者。

國王：嗯。

傅德爾：嗯，請您走這邊。（化）

飛機場候機室。內(nèi)景。

一大群新聞記者和攝影記者在候機室里擁來擁去。到處人聲鼎沸，亂成一片。

夏多夫國王、傅德爾和雅米埃進入鏡頭，在新聞記者們面前停下來，背著鏡頭。

攝影記者：（畫外音）笑吧，國王陛下！對這邊笑一笑。

中景。國王和傅德爾兩人。雅米埃和飛機場的職員們站在他們后面。

攝影記者：（畫外音）喂，陛下！……這邊，再來一個！……來個不笑的！

國王一一照辦，擺了不少姿勢。

傅德爾：對不住，諸位先生，請安靜一下！

人聲漸漸靜下來。

傅德爾：請別再拍照了。諸位都知道，夏多夫國王陛下剛剛經(jīng)過了一次流血的革命。因此，我希望諸位把這次訪問盡量縮短些。

鏡頭從國王和傅德爾背后拍出去，拍到新聞記者們。

傅德爾：請大家快提問題吧。

新聞記者：聽說您逃出時……

中景。國王和傅德爾。雅米埃和機場職員們在兩人背后。

新聞記者：……把贓物全部帶了出來。

傅德爾：唔。假如您指的是那些依法屬于陛下政府的東西，那末，所有的產(chǎn)業(yè)契約已經(jīng)在事前轉移，沒有落到革命匪徒……

鏡頭從國王和傅德爾背后拍出去，拍到記者們。

傅德爾：……和殺人兇手的手里。

新聞記者：那些東西如今在哪里？

中景。國王和傅德爾兩人。雅米埃和機場職員們在他們背后。

傅德爾：這個問題屬于私事，不能奉告。

國王：你可以回答。

傅德爾：那些產(chǎn)業(yè)契約，現(xiàn)在都安全地存放在一家銀行里。

一個女記者的聲音：用誰的名義？

傅德爾：這又是私事，不便奉告。

國王：你可以回答。

傅德爾：國王陛下的政府在流亡期中，鄙人身為首相，那些產(chǎn)業(yè)契約是用我的名義存放的。何時改換名義，要靜待國王陛下自行決定。

國王：那末，我現(xiàn)在就決定改換名義。

國王站起來。

傅德爾：陛下，請稍安勿躁。您還先得通過移民局呢。諸位還有問題要問么？

國王坐下。

鏡頭從國王和傅德爾背后拍出去，拍到記者們。

新聞記者：陛下！請談談關于原子能的爭論！

國王站起來。

國王：哈哈：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原子能問題，我就是為了它而失掉王位的。我要使原子能供家庭使用，而我的大臣們卻要原子彈。好在我現(xiàn)在還掌握著一些足以徹底改變現(xiàn)代生活，帶來一個夢想不到的理想世界的核子計劃！

移民局官員進入鏡頭。

傅德爾：陛下，我可以插一句嘴嗎，移民局官員在等您啦。

國王：哦，對不住。

移民局官員：嗯，請到這邊來。

傅德爾：記者招待會就此結束，諸位先生。

移民局指紋科。內(nèi)景。記者們飛奔進來，各自搶占好位置。國王、傅德爾和雅米埃也接著進來。移民局官員把國王領到指紋官面前。

移民局官員：請在這里按指紋。

國王：哦，是這么回事。

指紋官：請用右手。

國王：哦，對。

正在按指紋的時候，那位廣播電臺記者又闖上前來進行訪問。

廣播記者：陛下，您不對美國人民說幾句話么？

國王：你們的溫曖友情和慷慨好客，深深地感動了我。這個寬宏大量的國家，對于前來逃避暴政的人們，已經(jīng)顯示了它崇高的慷慨。謝謝你們。

說到這里，國王的手指剛好按下一個指紋。（化）

旅館大廳。內(nèi)景。

大廳里擠滿了新聞記者，比先前更多了。亂哄哄地鬧成一片。

國王、傅德爾和雅米埃穿過旋轉門進來。

新聞記者：瞧，他來了！

攝影記者：笑吧，陛下！

國王站定，讓大家拍照。

新聞記者：（畫外音）請向這邊，再來一次！

另一個聲音：來一個不笑的！

全景。國王、傅德爾和雅米埃離開旅館正門入口處，穿過大廳。

傅德爾：走這邊，陛下。

人聲漸漸消失。（化）

國王的旅館房間。內(nèi)景。

傅德爾坐在寫字臺前，正在一份文件上簽字。雅米埃站在他身邊。

傅德爾拿起文件站起來，往外走。雅米埃跟在他后面。

國王正在玩小汽球，傅德爾和雅米埃進入鏡頭。國王把汽球放在他背后的沙發(fā)椅上。

傅德爾：陛下，這里是國庫存款的清單。我希望這可以消除您的懷疑。

國王：你應該說消除我的不安才對，那樣讓我們兩人都不難為情。

他從傅德爾手上接過存款清單。

國王：（一面翻閱清單）國庫里就只剩這么點庫存么？

傅德爾：就只有這么點，陛下。

國王：無怪乎我們國內(nèi)要鬧革命啊?？墒琴~簿和票據(jù)在哪兒呢？

傅德爾：沒拿出來。當時太倉促，來不及搶救那些東西。

鏡頭從國王搖到雅米埃，雙人鏡頭。

國王：唔，我明白了。那末，照你所說，國庫存款和我的財產(chǎn)都存放在第一國家銀行咯？

傅德爾：（畫外音）是的。

國王：那咱們就上銀行去吧。

雅米埃：現(xiàn)在時間太晚了，陛下，銀行都關了門。

傅德爾：沒有什么吩咐了吧，陛下？

國王：沒什么了，傅德爾博士，不過明天早上十點鐘請你來一趟。（他掉頭問雅米埃）十點，那是銀行開門的時候吧，嗯？

雅米埃：是的，陛下。

傅德爾鞠躬告退，走出了房門。

全景。國王和雅米埃談著話走向鏡頭。

雅米埃：他拿走了國庫存款，為什么不早告訴您呢？

國王：我不明白，也不在乎。

雅米埃：可是報紙上在罵您拿走庫存啊。

國王把清單放在寫字臺上。

國王：做了國王，挨的罵可多啦，雅米埃。

雅米埃：可是，陛下，您一定得記住這回事。

國王：記住！經(jīng)過了這場大亂，我只想忘記一切。今晚上，我要輕輕松松玩一玩。我要觀光一下這個城市。

雅米埃：別忙，陛下！別忙！

國王：噢，雅米埃，你要是懂得呼吸這種自由空氣是什么味道，那多好??！這個奇妙又奇妙的美國！它青春煥發(fā)！天才橫溢！生氣勃勃！它說不盡的繁華光彩！紐約??！美國啊！

他說著就走到窗前，拉開窗幃，看著窗外景色，贊嘆不已。

紐約外景。

白天。一片高樓的森林。鏡頭由下而上搖攝，一座摩天大樓高聳入云。

又一座摩天大樓高聳入云。

鏡頭從樓頂向下?lián)u攝：又一座摩天大樓。（化）

黑夜。街上萬頭攢動，霓虹燈在高樓大廈上到處閃爍。在燈火輝煌的電影院和飯店酒樓門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中景。在一家電影院門前，燈光通明，行人不斷走過。

國王和雅米埃也擠在人叢中走著。我們聽不見國王在說什么。

從擴音器中傳來了歌聲：

想起了百萬金元，

不由人珠淚漣漣，

猛記起那一片藍……

一輛警車突然尖聲嘶叫而來。警車聲淹沒了歌聲，等到警車停止嘶叫時，歌聲已經(jīng)變成：

我只聽垂楊如泣如訴。

國王和雅米埃停下來。

雅米埃：您高興去看場電影嗎？

國王：好極了。

這時，歌聲又蓋過了兩人的談話聲：

我正跨出玻璃大窗，

都只是為了你。

啊，我的上……帝……

雅米埃指指電影院那邊，兩人走了過去。

歌聲繼續(xù)著：

……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

國王和雅米埃走到電影院門口。

國王：就這一家，好嗎？

雅米埃：好的。

他們走進電影院的大門。

國王：但愿這里面清靜一點。

擴音器里仍不斷傳出歌聲：

我這樣地愛你，

可是我明白，

你不會忠實于我。

可恨我打不定主意，

去找一個……

在電影院里。

國王和雅米埃走進觀眾廳，后面跟著一大群十來歲的男女孩子。領票員讓他們在過道口稍等一下。這時傳來了搖擺音樂，少男少女們便跟著音樂跳起搖擺舞來。

歌聲：

我有鞋，我有……

全景。舞臺。一個樂隊正在舞臺上演奏。少男少女們在過道上大跳特跳。

歌聲繼續(xù)唱出：

……鞋。

可以跟你跳那些勃羅斯，

如果你跟我大跳搖擺舞……

舞臺上站著一個大喇叭手和一個小喇叭手，在發(fā)瘋似地吹奏著。

歌聲繼續(xù)著：

……在今宵。

我有的是勁兒……

鏡頭回到國王和雅米埃身上。他倆呆呆的站在那兒，身后是一大群少年男女。

歌聲繼續(xù)著：

你有的是勁兒……

國王：這里好象比外面更鬧。

雅米埃：待會兒影片開映了，就會清靜一點。

歌聲又淹沒了講話聲：

兩個人有了勁兒，

就精神百倍，

分外逍遙，

兩個人搖搖擺擺，

盡可以跳個通宵。

全景。舞臺，少男少女們在前景中大跳特跳。

歌聲繼續(xù)著：

你不大對勁兒，

去吃片藥吧……

中景。國王和雅米埃給擠在少年叢中，啼笑皆非。

國王：你認為這種玩意兒是健康的么？

歌聲又壓倒了談話聲：

別吃那種藥，

吃了反而會得病。

吃了那種藥，你會

搖搖擺擺……

全景。舞臺，少年們在前景中大跳特跳。

歌聲不斷傳來：

……一整夜沒有歇腳。

大小喇叭手站在舞臺前部拼命地吹。

中景。國王和雅米埃，他們背后是那些少男少女。漸漸地國王也跟著音樂搖擺起來。

音樂忽然停了。舞臺上，幕慢慢落下，樂師們退入了后臺。少年男女們激動得亂跳亂嚷起來。國王和雅米埃陷在這群發(fā)了狂似的少年男女中間，莫知所措。

一個領票員走到國王這邊來，想把他們帶出重圍。鏡頭跟拍。

國王和雅米埃在人叢中拼命往前擠。四面叫喊聲震耳欲聾。

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躺在地板上，被音樂弄得發(fā)了狂，翻過身來，抱住國王的腿就咬他的腳脖拐。

國王：你瘋了嗎？

喊叫聲漸漸平息下來。

領票員把少女抓起來，可是又給她掙脫了。她一面狂舞，一面尖叫：啊！嘰，真好呀！

她接著又亂唱起來：

讓我打旋兒，放我走……

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

領票員終于捉住了她，把她推了出去。

中近景。國王坐下。雅米埃擠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觀眾交頭接耳，低聲在說些什么。

國王：她公然咬我！簡直是發(fā)了瘋?！谝慌拧＿@不太近了么？

雅米埃：全院滿座，這要算最好的位子了。

燈光熄滅。音樂聲起。

寬銀幕下，黑壓壓地坐滿了觀眾。

銀幕上猛然跳出“即將獻映”幾個字。

銀幕上猛然跳出預告片的片名：

《有靈魂的殺人犯》

接著，銀幕上又接二連三地猛然跳出這樣一些大字：

“你會愛上他”

“他會爬進你心里”

“請闔府光臨，以免向隅”

接下去，便是預告片的鏡頭：

在一間臥房里——

一個女人躺在床上。一個男人站在一座屏風后邊。

女人：是誰呀？里昂納！

男人闔起屏風，一手把它推倒，從衣袋里摸出一支手槍。

男人：我非要殺死你不可，我的蜜糖啊。這是為了你好。

他連打三槍。

女人從床上抬起頭來看看。

女人：全沒打中！

銀幕上又跳出廣告詞句：

“他沒打中！你可別錯過此一摩登熱淚巨片?！?/p>

銀幕上又閃出這些字：

“又一巨片即將獻映”

接著閃出片名：

《雌雄難辨》

銀幕上閃現(xiàn)出：

“一個問題劇”

全景。女人的香閨。

一個金發(fā)女人斜歪在躺椅上。她身邊，有一個男人坐在矮凳上。

中近景。金發(fā)女人。

金發(fā)女人：（她一開口卻是男人的聲音）沒用，蜜糖啊。我們的愛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歸宿之地。

中近景。男人。

男人：（他一開口卻是女人的聲音）你這話說的不對。咱們可以上丹麥去施手術，想辦法呀。

銀幕上猛然跳出一串大字：

“電影終臻成熟之境，請看……”

銀幕上又閃現(xiàn)出：

《雌雄難辨》

接著又是：

“鐵定星期五公映”

這時又閃現(xiàn)出另一部新片的預告：

《恐怖重臨》

銀幕上閃現(xiàn)一個美國西部酒店的內(nèi)景。

全景。一個牧童闖進酒店，一路不停地放槍。

牧童：干掉他們！好，就是這個主意！

近景。另一個牧童蜷伏在柜臺的一頭，他開了一槍。

先出現(xiàn)的那個牧童這時正站在酒店的半截門前面。他一連放了八槍。

全景。酒店里的人，一個個應聲倒地。

近景。柜臺邊那個牧童又放一槍。

全景。兩個牧童展開槍戰(zhàn)，子彈橫飛，火花四射。

中近景。國王和雅米埃，一排排的觀眾在他們背后。他們的眼睛跟著子彈橫掃寬銀幕，腦袋左轉右轉，象在看一場網(wǎng)球激戰(zhàn)。

槍聲一連十二響。

國王：（在槍聲第十響時，實在忍不住了）咱們走吧。他和雅米埃離座而去。（化）

全景。電影院門外。隱約聽得見院內(nèi)的槍聲、音樂聲和歌聲。

國王和雅米埃從里面走出來，又擠進人行道上的人群。

播音器播出歌聲：

想起了百萬金元，

不由人珠淚漣漣，

猛記起那一片……

我們聽不見國王和雅米埃在說什么。他們慢慢走過去。（化）

大飯店。內(nèi)景。

國王和雅米埃穿過大廳。侍者領班追上去，把他們領到音樂臺邊一張臺子上。

侍者領班：請這邊坐，先生……

他們坐下來。

侍者領班：……我去找個伙計過來侍候您。

國王：啊，這要好一點了。沒那么嘈雜。

全景。國王和雅米埃兩人遠遠坐著，后面便是音樂臺。侍者領班向一個侍者指點一下。

音樂臺開始旋轉。

侍者把菜單遞給國王和雅米埃大使。

國王：謝謝你。

雅米埃：哦。謝謝。

中近景。國王和雅米埃。

音樂臺轉出了另一面，鋼琴師不見了，現(xiàn)出一個爵士樂隊。大鼓小鼓，不偏不倚，剛巧停在國王背后。國王和雅米埃仔細看著菜單，準備點菜。

國王：你要吃點什么？

雅米埃：我可不知道。

樂隊開始演奏。

爵士音樂大作，鼓聲鈸聲，動地驚天。

銅鈸正好在國王頭上敲響，他埋頭胡亂躲閃。

中近景。鼓手和樂隊其他樂師，在臺上吹打不停。

中景。國王和雅米埃，在音樂臺下顯得十分狼狽。

國王極力躲閃推擋，最后總算把銅鈸推到一旁，腦袋已給打了幾下。他伸手摸摸。

鼓手越打越狂熱，拼命敲打著大鼓、小鼓和銅鈸。

國王和雅米埃翻開各人手上的菜單。樂隊就在他們身后。侍者上前。

國王和雅米埃仍然在看著菜單。

國王：（大聲嚷叫）我想要來點魚子醬。你來點什么呢？

雅米埃：我也照樣吧。

國王放下菜單，抬頭望著侍者。

國王：魚子醬。

侍者聽不清國王說什么，呆呆望著。

侍者：什么？

國王又大聲嚷：魚子醬！

侍者再問：什么？

國王和雅米埃弄得毫無辦法。

國王又高聲嚷：你瞧！

國王模仿魚游水的樣子，作剖開魚腹狀，又假裝把魚子醬涂在手上，做出吃的模樣。

國王：魚子醬！

雅米埃對這番模仿不感興趣。他再翻看手上的菜單。

雅米埃：我想我要點別的吧。你們有甲魚湯嗎？

國王：甲魚湯。好的，甲魚湯，來兩份。

侍者象木頭似的呆在那兒。

侍者：誰呀？

國王和雅米埃還是沒辦法。

國王大聲說：甲魚！

他拿起一個碟子，放在手背上，學甲魚的模樣，然后又學飲湯。

國王：甲魚！甲魚湯！

國王精疲力竭之余，轉身看著臺上的樂隊。（漸隱）

（漸顯）在旅館房間里。

鏡頭橫掃過房間。國王背著鏡頭坐在那兒，他面對著一架電視機，正在看他自己到達美國的電視新聞片。他把雙手舉起來，放在腦袋后面。

電視報告員的聲音：全美國的先生們，太太們，海上的一切船只，我向你們問早安！這是十點鐘的新聞節(jié)目。愛斯特洛維亞國王夏多夫，被人民推翻，帶著國庫公款逃出國外，到達美國。夏多夫國王給美國帶來了一大筆財產(chǎn)，還帶來了他的原子計劃……

近景。國王看著電視機，目不轉睛。

電視報告員：……他希望改革現(xiàn)代生活，促成一個理想國。

中景。國王背朝外面坐著，雅米?；呕艔垙埖刈哌M屋子來。

雅米埃：陛下，傅德爾昨晚悄悄溜走，已經(jīng)搭飛機去了南美。

國王站起來，走過去。

國王：快打電話給銀行。

雅米埃：我打過了。他們說，證券和存款，在您到達當天已經(jīng)全部提取出去。

國王：哼！他席卷而逃，什么都給他偷走了！

雅米埃走到國王面前，鏡頭跟拍。

雅米埃：那末咱們一定要揭發(fā)他這個賊，這個流氓。

國王：沒用。我們手頭沒有賬目，在法律上無權說話。我們破產(chǎn)了，雅米埃。

國王在椅子扶手上坐下。

雅米埃：您還有您那些原子計劃呢。

國王：那不過是些藍圖。藍圖變不成錢。

雅米埃：可是想想看，人家還在罵您拐帶國庫公款呢！

國王：還不一樣么？我情愿做個成功的流氓，不當窮光蛋國王。

電話鈴響。

雅米埃趕緊過去聽電話。

雅米埃：哈羅！哦，很好很好。

他放下電話聽筒。

雅米埃：（對國王）王后陛下到了，現(xiàn)在……

近景。國王顯得有些躊躇。

雅米埃：……正上樓來。我下去接她吧。

國王：噢，雅米埃。千萬別向誰說我們破產(chǎn)了，一個字也別提。

雅米埃：陛下，小臣私產(chǎn)雖少，但愿陛下隨意取用。

中景。國王和雅米埃。國王站起來，把手放在雅米埃肩頭上。

國王：雅米埃，親愛的雅米埃，假如能把原子計劃推銷出去，我們的錢就用不完了。

雅米埃向房門走去。

國王整理一下他的領帶。

雅米埃開門，王后正好站在門外，她身邊是旅館經(jīng)理。

國王：（畫外音）愛琳！

王后走進房間。

全景。王后進來，和國王見面。兩人擁抱。

國王：唉！

雅米埃過來，親親王后的手。

王后：雅米埃！

雅米埃退去。

國王：你什么時候到的？

他們走向三人靠椅。

王后：一個鐘頭以前。從巴黎飛來。

國王：一個人來的嗎？

兩人坐下。

王后：一個人。這回真可怕啊。

國王：唉，至少我的腦袋還在脖子上。哈哈！你家里人都好嗎？

王后：都很好，謝謝你。

國王：好極了！你在這兒要久住些時候嗎？

近景。王后。

王后：我要盡早回巴黎去，越快越好。

國王：很好。唉，嗯，唉，那很好，我不會讓你耽擱太久。經(jīng)過了這場亂子，我……

近景。王后。

國王：（畫外音）……我想我們應該取得一些諒解。

中景。國王和王后。國王起身，倒了一杯水。

國王：愛琳，我們一向處得很好。好朋友，至少是。一向彼此都很誠懇，你也知道，我們倆的婚姻是一場政治婚姻。你過去不快活，那是自然的……

近景。王后不置可否。

國王：（畫外音）……你不快活，我也不快活。

王后：過去的事，那該怪我不好。

國王坐下。

國王：沒有的話，你那會兒年紀輕，又很鐘情。不幸，可不是鐘情于我。不，不該怪我們之間哪一個。應該怪的是王位……

近景。王后不做聲。

國王：（畫外音）……而現(xiàn)在王位已不存在了。

王后：你是希望離婚嗎？

國王：我希望你快活。

王后：我一定照你的意思辦。

國王：你跟我在一起，這些年也夠不幸的了，我只是想結束這種情況。

王后：一點也沒有什么不幸。

國王：那末，我們就說這些年是友好的錯誤結合吧。高興點！是吃午飯的時候了，讓我給你叫點什么上來吃。

國王起身，走過去打電話。鏡頭跟拍。

王后：人生為什么這樣復雜不可理解呢？

國王：要不然，那會多么無聊沉悶啊。（對電話筒說話）哈羅！

一個女人的聲音：這是本旅館辦公室。

國王：請?zhí)嫖医邮虘俊?/p>

一個男人的聲音：侍應部。

國王：唔！請送個菜單上來，好嗎？

敲門聲。

國王：我的老天！進來！

國王放下電話筒，走回王后跟前。

侍應生進來，送上一封電報。

侍應生：電報，先生。

國王接過電報。

國王：真是的！我還以為是菜單呢，（拆開電報）對不住，我看一下電報。

侍應生退出。國王向臥房門走去。

雅米埃從臥房門進來，走到國王面前。

國王：哦，雅米埃！

他把電報遞給雅米埃。

國王：又是那個姓克倫威爾的女人發(fā)來的，請今晚上去吃飯。

雅米埃：您是決定不去吧？

國王：決定不去。（化）

中景。國王和王后對今，一起吃午飯。

王后舉杯飲酒，鏡頭推進。

國王：有一樁事情，我們還沒談起。贍養(yǎng)費。

王后放下手頭的酒懷。

王后：我不需要。我有錢。這是你知道的。

國王：一個女人談到離婚，說出這種話，真是千古奇聞。

王后：你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嗎？

國王：唔，你現(xiàn)在看起來比當年更快活些。

王后：從前我不知多么討人厭啊。

國王：我們度蜜月的時候，你確是不大討人喜歡。

王后：你那會兒一定很討厭我吧？

國王，正相反，我很愛你。

王后：你怎么會呢？

國王：我當時只以為你太年輕不懂事。事實卻不是那樣。（他用手指指飯桌）你一點都沒有吃。

王后：我不餓。

國王：讓我另外給你叫點什么吧。

王后：（搖搖頭）謝謝你，不必叫了。我得走了。

國王：（一面拿起餐巾）你要回巴黎去嗎？

王后：（拿餐巾揩嘴）是的。你呢？

國王：我可不得不留在這里。

王后：為什么？

國王：為了錢。

王后：報紙上說，你現(xiàn)在有成百萬的錢。

國王：要實現(xiàn)這個原子計劃，我需要很多錢。

電話鈴響。

國王：對不起。

國王起身去接電話。鏡頭跟拍。他拿起電話筒。

國王：哈羅！

一個男人的聲音：這是“大西洋航空公司”。我們留下了五點半飛巴黎的票，王后打算走嗎？

國王：謝謝你。王后打算走。（他掉過頭望著王后問）是嗎？

他放下電話筒。（漸隱）

（漸顯）全景。飛機場候機室內(nèi)，人來人往。

王后和雅米埃從后面進來。鏡頭推進到中景。

一個搬運員走過。

王后：哦，搬運員！

那人停下來。

搬運員：有什么吩咐嗎，太太？

王后：我的票呢？

搬運員：（遞給她一個紙袋）在這里，太太。

王后：謝謝你。

搬運員走了。國王抱了一大迭雜志和一盒巧克力糖迎上了他們。

國王：這是你愛吃的巧克力糖，有杏仁心的，還有這些千篇一律的電影雜志，也是你最愛看的。

雅米埃：（把這些東西接在手上）讓我來拿吧。

王后：謝謝你，雅米埃。

擴音機大聲宣布：到倫敦和巴黎的旅客，請從九號門進入機場。

國王：那就是你了。

他和王后擁抱告別。

王后：再見。

國王：再見，親愛的。

王后：好好保重。

國王搶著把那些電影雜志和巧克力糖遞給她。

國王：別忘記了你這些雜志。

王后：嗯。需要什么，寫信告訴我。

國王：一定。

王后向機場入口走去，鏡頭跟拍。她又轉回身來。

王后：常來信。別忘了。

國王：不會忘記的。

王后走了。國王望著她的背影，脫下帽子，擺一擺，然后轉身就走。（化）

在國王的旅館房間里。

中近景。雅米埃大使正在接電話。

雅米埃：哈羅，是呀！……（他轉過身來）又是那個姓克倫威爾的女人，問今晚宴會去不去。

中近景。國王在椅上閑躺著。

國王：答復她不去。

雅米埃：（畫外音）您不會改變主意吧？

國王準備給自己斟一杯香檳酒。

國王：素昧平生，一請吃飯就去，我可不是那種人。

中近景。雅米埃在電話機上回話。

雅米埃：對不起，國王陛下很抱歉，他今晚上不能來。

他放下電話筒。

國王倒了一杯香檳酒，遞給雅米埃。

國王：她究竟是什么人？

雅米埃：紐約的女名流之一。出版了幾種婦女雜志，還擁有一個大電視臺。

國王自斟自飲，再倒一杯酒。

國王：嗯，我既無意在電視上出現(xiàn)，也不想給婦女雜志寫稿子。咱們還沒落到那一步呢。而且，我這會兒心情也不佳，不高興參加什么宴會。

雅米埃：哦，陛下，是王后走了，讓您很難過吧。

國王：（慘然）生離與死別所差不多。

雅米埃：王后走的時候，看來也說不出地難過。

國王：嗯。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

雅米埃：您當真要離婚嗎？

國王：我相信王后要。

他站起來，向臥房門走去。

雅米埃：我敢說，陛下，她開始在愛你了。

國王：是你這么想而已，雅米埃。只是一相情愿。

浴室。內(nèi)景。國王進來，關上門。他走向浴盆，伸手試試水的溫度。然后他又走到另一邊用毛巾揩干雙手。

這時隔壁傳來了一個女人的歌聲：

為了愛情，我愿出賣靈魂，

只要我能找到真愛情，

那末世上就沒一件事

我不愿進行……

國王抬起頭來。

他在鏡子里看看自己。

歌聲：

什么事我都干得出，

只要我能夠抓住……

國王悄悄走到通隔壁浴室的門前。雅米埃一頭闖進浴室。國王正要從鑰匙孔偷看隔房，這時又站起來。

歌聲：

什么罪我都愿意犯，

只要我能抓住……

一個人……

……溫柔而真誠……

國王向雅米埃指手劃腳，叫他也來看看。雅米埃走過來，跪下去看鑰匙孔。

歌聲：

象浮士德，我愿出賣靈魂，

如果我能說……

中近景。安妮坐在浴盆里。

她向房門這邊瞟一眼，繼續(xù)唱下去：

我已經(jīng)找到我的心——

我唯一的愛人，愛人，

為了愛情，我愿出賣靈魂。

全景。國王浴室。內(nèi)景。雅米埃正在鑰匙孔里偷看隔壁。國王站在他背后。他拍拍雅米埃的肩頭。雅米埃站起來，用手指劃著，表示“面孔滿漂亮哩”。

國王和雅米埃互換位置。

國王拉過一張小凳，坐下來偷看隔壁的風光。

這時，歌聲停止，國王站起來，聳聳肩，表示他只看得見那女人的頭部。

隔室傳來淋浴水管放水聲。

雅米埃和國王一齊去搶鑰匙孔。雅米埃先到一步，搶著了，國王只好站在他背后，氣洶洶的。雅米埃記起他身為人臣，何能爭先，趕緊退讓在一旁。

國王再坐到小凳上，從鑰匙孔里細看端詳。

安妮浴室。內(nèi)景。

安妮的胳膊伸出浴盆，拉過帷幕來遮住。

國王浴室。內(nèi)景。

國王聳聳肩，站起來，用手學樣給雅米?？?，告訴他帷幕已經(jīng)拉過來遮住了。

隔室又傳來拉帷幕的聲音。

兩人又搶鑰匙孔。又是雅米埃占了先，國王又等著雅米埃讓位。

安妮浴室。內(nèi)景。

安妮在浴盆里。她用手拍著水，又望望門這邊。

安妮：噢！救命??！

國王浴室。內(nèi)景。

國王呆呆望著雅米埃。

安妮：（畫外音）救命??！

國王敲敲那道門。

國王：是你在叫救命嗎？

安妮：（畫外音）救命啊！

國王望著雅米埃。

雅米埃：我，我，我去給樓下打電話去。

雅米埃轉身要走，國王一把拉住他。

國王：喂！留在這兒，別去！

安妮抓起一張大浴巾遮在她胸前。

安妮：救命！

國王浴室。內(nèi)景。

國王回頭看看雅米埃，聳聳肩，他試試那一道門，原來門并沒有鎖上。

國王向雅米埃笑笑，推開了門。

安妮浴室。內(nèi)景。

國王跑進來。

鏡頭跟著國王，一直跟到浴盆中的安妮身邊。她抓住一張浴巾遮在胸前。

安妮：出去！

國王轉身就走。

安妮：救命啊！

他又轉過身來，用手遮住眼睛。

國王：我希望，希望你拿定主意，別這么三心二意的。

安妮：（畫外音）救命??！

國王：你等一等吧！

他用一張浴巾蓋在頭上，一步步摸索著，向浴盆走去。

安妮起身坐在浴盆邊，全身裹在一張大浴巾里。

國王：你在哪兒呀？

國王撲到浴盆上。

安妮怪聲大叫：哎呀呀！

國王在浴盆里摸索，安妮溜到浴盆的另一頭。

國王：不要緊……不要緊。等一秒鐘就行了！別亂嚷亂叫的。

他坐到浴盆邊，一下跌進了盆里。

安妮：哎呀呀！

國王爬出浴盆，把頭上的浴巾取下。

國王：哦，原來你在這兒！

安妮：您是誰呀？

他抖一抖他濕透了的褲子。

國王：我是，唉——，夏多夫國王。

安妮：（聲音很溫柔）哦！

國王：出了什么事？

安妮：我滑了一下，跌傷了腳脖拐。

國王：（搓搓雙手）可以讓我替你，唉——……

安妮：謝謝您。

國王抓住安妮的腳踝。

安妮：喔！

國王：不要緊，不會弄傷你的，我有一只綠色的大拇指，不會傷人的。嘻嘻嘻。

安妮：我叫安妮·凱依。您好？

國王：（兩眼往上一翻）很好，謝謝你。

安妮：今天晚上，我會在克倫威爾太太家里見到您。

國王：很抱歉，我不打算去。

安妮：喔，您不去，那怎么行！大家會多么失望啊。

國王：（握住安妮的腳踝）真的嗎？

外面電話鈴響起來。

近景。雅米埃。他呆望著國王，顯得很吃驚。

近景。國王握住安妮的腳踝。

國王：雅米埃，接電話。

雅米埃：（畫外音）哦，對不住，陛下。

國王：（向安妮）唉，當然，假如你要去赴那個宴會，我也許會考慮……

安妮：好極了！那末我就打電話去，說您要去羅。

國王呆呆望著安妮。安妮想縮回她的腿。他緊緊抓住不放，又用手指搔她的腳心。

國王：啊，別急，急什么？我們剛認識，多聊一會兒吧。嘻——嘻——嘻——

安妮：可是，我得去打電話呀。

她在浴盆邊站起來，一溜煙跑進后邊那道門去了。

國王手舞足蹈，一路跳著舞，穿過房間，跳進他自己的浴室。

國王：（哈哈大笑）我一定要跳下去，洗它個熱水澡。

國王一面跳舞，開始脫他的上衣。

國王順手把他的上衣扔得遠遠的，身子旋轉一圈，又跳著舞著走了。

國王跳著舞著，忽然轉過身來，一躍而進浴盆，衣服都沒脫完。

在國王的臥房里，雅米埃正在接電話。

雅米埃：克倫威爾夫人，我很抱歉，不過國王陛下說得很明白，他今晚不來赴宴。

國王浴室。內(nèi)景。

墻上裝著電視機。一個女報告員慢慢地在電視銀幕上顯現(xiàn)出來。

女報告員：哈羅，蜜糖……

中景。國王躺在浴盆里看電視，他這時已脫完了衣服，兩只腳翹在浴盆邊。電視銀幕不停地閃晃著。

女報告員：……你這會兒覺得緊張、煩惱、心神不安么？脫下你的衣服，松弛一下。來一瓶“惠特布萊牌”啤酒，包你就精神百倍，高高興興。請記住……（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惠特布萊牌”啤酒。

她舉起一瓶啤酒。

雅米埃走進浴室。

雅米埃：陛下，又是那個姓克倫威爾的女人，老是糾纏不清。

國王：哦，唉，我改變了主意。我們?nèi)グ伞?/p>

雅米埃：這是怎么回事？我可糊涂了。

國王：沒什么，我們就是要去。

雅米埃：那末，假如我留下來不去，您不在乎吧。今兒晚上，我很累。

國王：當然不在乎，假如你很累的話。當然不。（化）

克倫威爾夫人寓所。內(nèi)景。

全景?？蛷d里賓客如云，都站著在等候宴會開始。

一個叫比爾的男子醉熏熏地在客廳里亂跌亂撞。

比爾：沒有一個人愿意跟我談話。

他向一群客人走過來。

比爾：你們都好嗎？

一個侍者端著一盤子酒走過。比爾掉過身去追。

比爾：噢！這里，喂！請拿酒來！

他走過來，一頭撞見臺克薩斯先生。兩人握手。

比爾：嗨呀，臺克薩斯。

臺克薩斯：哈羅，比爾。這些日子，你上哪兒去了？

比爾：上醉鄉(xiāng)去了。

這時女主人蒙娜·克倫威爾來到他們這邊。

蒙娜：哈羅，臺克薩斯！比爾！

比爾：蒙娜，咱們幾時開席呀？

蒙娜：只等國王陛下一到，馬上就開席。

比爾：噢！

全景。安妮進來，舉目四顧。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跟一個男客人握手問好，她一直走到女主人左近才停下來。

中景。臺克薩斯、比爾和蒙娜·克倫威爾夫人站在一塊兒。

蒙娜：安妮在哪兒呀？

臺克薩斯：喏，那邊不是么！

蒙娜轉身向安妮走去。

蒙娜：安妮！

她們兩人往前走。

安妮：喂，我把他弄到手了。

蒙娜：果然手到擒來?？旄嬖V我，你怎么樣下手的？

他們走到臺克薩斯和比爾旁邊，四個人站在一起。

安妮：我去那旅館開了一個套間房，就在他隔壁。

臺克薩斯：這么說起來，你現(xiàn)在是住在“麗池”了！

安妮：根本不！那太危險了！今兒晚上，我就要回我自己的公寓住。

比爾：那末，你弄到一個國王來參加你的節(jié)目了。

安妮：噓！別這么大聲嚷嚷。他至今還不知道這回事呢。

臺克薩斯：是個什么樣的家伙呀，他？

蒙娜：在宴會場中，人家說他很活潑很有趣，假如你有本事使他高興的話。（向安妮）那就要瞧你的啦！

安妮：咈，別瞎說！

蒙娜：安妮，你在這兒照料一下，親愛的。我得去找找我們那位先生。

蒙娜·克倫威爾夫人走開。

中景。蒙娜·克倫威爾夫人四處張望，她的丈夫佛萊德·克倫威爾走過來。

蒙娜：佛萊德！我找你好半天啦。

佛萊德：唉，我在這兒呀，親愛的。

蒙娜：誰在樓下看著？

佛萊德：看門的。國王一到，他就會打電話給管事。

正說著，他們家的管事先生就來了。

管事：對不住！

他在蒙娜耳邊悄悄說了些什么。

比爾：（畫外音）嘿，佛萊德！

佛萊德掉過頭來，比爾進入鏡頭。

佛萊德：呀，什么事呀？

比爾：喂，跟國王請安，到底是怎么個請法呀？

臺克薩斯這時也走過來。

佛萊德：唉，那沒有什么。你難道沒有進皇宮覲見過帝王？

比爾：沒見過。

佛萊德走到別處去。

臺克薩斯：比爾，別讓他們逗你好玩。你跟著太太小姐們辦就行了，準沒錯兒。

臺克薩斯走過比爾面前，又轉身回頭走。

臺克薩斯：哦，我想起了，還有一件事。他沒坐下來，你可別先坐下。

比爾：嗐，我玩了三十六盤高爾夫，我只希望他坐得快些。

這時，薇拉·魯斯也走了過來。

薇拉：我也希望！這半天，我的膝頭都站腫了。喂，趁他還沒來，先坐坐吧。啊呀呀！

她坐下。

全景?？腿藗儩鷿惶?。

一個仆人進來。

仆人：夏多夫國王陛下駕到！

客人們站成一列，預備引見。安妮站在前面。

中景?？腿藗冊诠Ш驀踹M來。國王駕到，他后面跟著蒙娜·克倫威爾夫人。蒙娜向國王介紹各位客人，從安妮開始。

蒙娜：陛下，請允許我介紹，這位是安妮·凱依小姐。

國王：您好？我們見過面的。

他握住她的手。安妮向他請安。

國王和蒙娜·克倫威爾夫人往前走去，走到其余的客人面前。

蒙娜：這是羅巧舌太太。

國王：您好？

羅巧舌：（向他請安）陛下！

蒙娜：這是潘姆·巴特華斯小姐。

巴特華斯：陛下！

國王：您好？

蒙娜：比爾·約翰遜先生。

國王：您好？

比爾也學太太小姐那樣半跪請安，把他手上的酒灑了一地。

比爾：對不住。

蒙娜：（繼續(xù)給國王介紹）薇拉·魯斯太太。

在飯廳里。

安妮走進來，電氣技師正在試電視攝影機的收音情況。

技師：聽得見我說話嗎？

一個聲音：呀，聽得見。

安妮：漢克在哪兒呀？

技師：（指指壁爐那邊）在那兒。

墻壁上的一道門忽然打開，安妮用手抓住門。墻壁里有一個人。

安妮：漢克，搞得怎么樣了？

漢克：一切都準備好，可以拍送電視了。

鏡頭轉向安妮。

漢克：（畫外音）哦，節(jié)目是怎么安排的？

安妮：我先搞狐臭粉廣告，然后就看我有沒有辦法把國王也搞上鏡頭。你一直搖下去，別停機。

漢克：我按兩聲鈴，你就開始賣商業(yè)廣告吧。

安妮：好，就這么辦。

安妮關上墻壁上的門，走了。

在克倫威爾家的客廳里?？腿藗兌荚趪\嘰喳喳地談個沒完沒了。

國王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酒。

國王：謝謝你。

佛萊德·克倫威爾正好站在國王后面。侍者走開。國王剛剛要坐下，又抬頭向遠處看看，走過來。

國王：哦，哦，那是一幅艾爾·格里柯（注1）的畫吧？

佛萊德也跟了過來。

佛萊德：噢，不是，陛下。他是菲律賓人（注2）。

國王：我，我是說對面那幅畫。

佛萊德：唉，我也搞不清楚。那是我老婆在拍賣場上買回來的。

國王：真是嗎！

佛萊德：唉——陛下請坐下好嗎？

國王跟著佛萊德走向一把椅子去。

國王：謝謝你。

國王坐下。客人們都很困倦了，也坐下來，松了一口氣。國王剛把手頭的酒杯放下——

管事就大聲宣布：（畫外音）請國王陛下入席。

國王和客人們又站起來。國王走過去，把胳膊伸給蒙娜·克倫威爾夫人。兩人向鏡頭這邊走來。

蒙娜：您不以為安妮·凱依小姐很漂亮嗎？

安妮和佛萊德一起也跟了上來。

國王：很漂亮，雖說我還沒見過她幾次。

全景。一張大餐桌。

國王坐在餐桌左邊的正中，他這邊是蒙娜，那邊是安妮。佛萊德坐在餐桌的那一頭。安妮的那邊是薇拉·魯斯和比爾。

侍者沿桌給客人們斟酒。鏡頭跟著侍者拍過去，又橫掃過來。

中近景。國王和安妮。安妮舉杯飲酒，國王掉過頭去……

中近景。國王和蒙娜，后面還有幾個客人。國王舉懷。

國王：夫人，祝你健康！

他又回過頭，面向著安妮。畫面上只剩下他們兩人。

國王：唉——你的腳脖拐怎么樣了？

安妮：好多了，謝謝您，陛下。

國王：嗯，假如再有什么麻煩的話，只要敲敲我的門就行了。說老實話，我希望你出大問題。

安妮：您是希望我受痛苦么？

國王：我希望多看見你。

安妮大笑。

這時傳來了電視開拍的信號聲。

安妮掉過頭來，對著鏡頭談話。

安妮：我覺得這里太擠了。

國王：沒什么，還可以更擠一點呢。

安妮：而且空氣也相當悶。

國王：一點也不悶。

安妮：在空氣悶人的屋子里，汗氣沖人，那很不妙，可是現(xiàn)在大家不用為這個發(fā)愁了，這多么好啊。

國王：你說什么呀？

安妮：請想想，年輕的女人在跳舞場中不吃香，自己卻莫名其妙。

國王：我——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安妮：那都是因為有B.O.

國王掉頭問蒙娜：是什么？

蒙娜：Body Odour（狐臭）！

安妮：可是，現(xiàn)在有辦法了，因為有了這種“福來兮”（清新粉）。這是一種神奇、爽身、迷人的除臭粉，可以永保脅下干爽。請記住，只有脅下干爽，別人才樂于和你親近……

國王聽到這里，解開他的上衣鈕扣。

安妮：……所以名媛閨秀都愛用“福來兮”。請記住，常用“福來兮”，可以長保清爽，幸福。

國王把他衣襟上的康乃馨花取下來，夾在脅下。

他回頭向克倫威爾夫人打聽。

國王：這位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我覺得她很古怪。

蒙娜：她呀，是個很能干的廣告專家。

國王：真是嗎？她的確滿腦子的廣告。

中近景。國王回頭看安妮，鏡頭也跟著他轉過來。

國王：你常常這樣胡說八道，叫人覺得深不可測嗎？

安妮：您以為我發(fā)了瘋吧？

國王：我知道是這么回事。

安妮：我知道，國王陛下是個了不起的演員，而且您還演過《王子復仇記》呢。

國王：哦，我是票過戲，在私人表演的場合。

安妮：無論付什么代價都行，我真想看您演漢姆雷特。

國王：說不定哪一天晚上你會看到呢。

安妮：那今兒晚上就來一下又何妨呢，嗯？

國王：好的，來一次私人表演。“活下去還是不活?！?/p>

安妮：現(xiàn)在就來吧！

國王：噢，你是說就在這兒？

安妮：干嗎不呢？

國王：噢，不行，不行，不行！噢，不行！

安妮：我先叫大家都別吵。

安妮站起來。她拍拍桌子。

安妮：太太小姐們，先生們，我們真是三生有幸，可以親眼看見一樁偉大的空前盛事。夏多夫國王陛下已經(jīng)慨然應允，給我們表演一段《王子復仇記》：“活下去還是不活。”

她坐下。

銀幕上，現(xiàn)出三個人：蒙娜·克倫威爾、國王和安妮。

客人們一片喝彩聲。

國王喝一口酒，揩揩嘴唇，把面前的餐碟向前推一點，站起來。然后咳咳嗽，清一清喉嚨。

國王：嗯，說到表演《王子復仇記》那段獨白。呃，方式很多很多。有臉色蒼白、多愁善感、貧血的王子，還有如瘋似狂、夸夸其談的王子，呃，諸位喜歡聽哪一種呢？

比爾：什么都好，就不要貧血的。

國王：很好。（忽然大聲咆哮）活下去還是不活……

中景。比爾給嚇得打翻了他手頭的酒懷。

國王：（畫外音）……這是問題。

鏡頭回到國王身上。

國王：要做到高貴，究竟該忍氣吞聲，

來容受狂暴的命運矢石交攻呢，

還是該挺身反抗無邊的苦惱，

掃它個干凈？死，就是睡眠——

就這樣；而如果睡眠就等于了結了

心痛以及千百種身體要擔受的

皮痛肉痛（呃）那該是天大的好事，

正求之不得??！死，就是睡眠；

睡眠，（呃）……

他一邊朗誦著，一邊身子朝前傾。

近景。國王的手插進了桌上的一碟雪糕。

國王：（畫外音）……也許要做夢……

國王趕快擺手，想把雪糕甩掉，卻甩進了蒙娜的眼睛。

國王：……這就麻煩了。

他用餐巾揩手。

在國王的旅館房間里。雅米埃在椅上打瞌睡。他在睡夢中翻翻身。

國王：（畫外音）……誰甘心忍受人世的鞭撻和嘲弄，忍受壓迫者虐待，傲慢者凌辱，

忍受失戀的痛苦……

這時，雅米埃慢慢醒來。鏡頭從他背后拍過去，拍到電視機，上面映出國王的特寫鏡頭。

國王：……法庭的拖延，

衙門的橫暴，做埋頭苦干的天才……

近景。雅米埃完全醒了，看見了電視機上映出的國王。雅米埃到處摸索他的眼鏡，取出手巾來，揩一揩鏡片才戴上去。

國王：（畫外音）……受作威作福的小人一腳踢出去，

如果他只消自己來一下尖刀。

就可以得到解脫??？誰甘心挑擔子，

流汗，呻吟，拖著?！?/p>

鏡頭一變，又從雅米埃背后拍到電視幕上的國王。

國王：……累的生命，

要不是怕一死就去了沒有人回來的……

特寫。雅米埃。他坐起來，大大吃驚。

國王：（畫外音）那個從未發(fā)現(xiàn)的國土……

鏡頭再從雅米埃背后拍到電視銀幕。

國王：怕那邊

還不知會怎樣，因此意志動搖了……

在克倫威爾家的餐廳里。

一個侍者端著滿盤飲食從他們背后悄悄溜過。

國王：……因此便寧愿忍受目前的災殃……

鏡頭跟著那侍者轉過去，拍到國王。又一個仆人呆呆地站在后面。

國王：……而不愿投奔另一些未知的苦難？……

（大吼一聲）這樣子，顧慮……

中景。兩個仆人嚇了一跳，撞了一個滿懷。他們手上的盤子跌落在地上。

國王：（畫外音）……使……

中景。國王直勾勾地瞪著他面前的水杯，這時轉過頭來，拍拍手。

國王：下面的，我不記得了。

安妮和蒙娜：噢，不行，不行。再念下去吧。

國王坐下。

國王：不，不，不。我很抱歉。

客人們一片喝彩聲。然后便嘰嘰喳喳地交談起來。

中景。電視報告員。

報告員：諸位剛才聽見的是夏多夫國王陛下朗誦《王字復仇記》?，F(xiàn)在我們請諸位再看安妮·凱依的“實生活驚奇宴會”進行實況。這是K.X.P.A電視臺。

中近景。國王和安妮。

安妮：我得怎么感謝您才行呢？多么難得啊。真是個大天才！

國王：你喜歡我的表演么？

安妮：哦，當然。您這么有力，這么大的憤怒。您如果做演員，那才不得了呢……

傳來電視攝影師的信號聲。

安妮掉頭對著攝影機。

安妮：……可是一個演員要成功，只有天才，那還不夠。

國王：是啊。

安妮：好演員還需要有好牙齒。

國王：那自然咯。

安妮：您有把握對著別人說話，不怕討人厭棄么？

國王：你那一套又來了不成？

國王對著他的手，吹一口氣。

安妮：一個男演員要是沒有信心，那怎么能跟一個漂亮女主角一道演戲呢？好在天下沒有辦不了的事情，他只要常用“奧克西通”牙膏，就可以信心百倍，事事如意。因為“奧克西通”牙膏有芝蘭之香，芬芳耐久?！皧W克西通”牙膏可以立止腐朽，去垢潔牙，恢復潔白美麗。用“奧克西通”牙膏，保君滿意，永除煩惱，有意想不到的妙處。

國王一邊聽安妮吹下去，一邊喝水漱口。接著，他又取出手巾，把他的嘴遮住。

國王：你知道么，你弄得我莫名其妙。

安妮：真的嗎？

國王：我先只猜想你發(fā)了瘋，現(xiàn)在覺得我猜的果然不錯。

安妮：我滿以為您喜歡瘋瘋癲癲的人！

國王：是呀，可是你怎么忽然又扯上牙膏去了呢？

安妮：哦，嗯，那一定是聯(lián)想作用。明天，我得去找我的牙醫(yī)生。

國王：哈哈，那多無聊??！

安妮：（大笑）無聊極了。

國王也大笑。

安妮：你知道么，你這人真有意思。

國王：哈哈（大笑），你說我有意思嗎？

安妮哈哈大笑。

國王：我一定要跟你講些我的故事。那些有點黃的故事！……

這時，忽然有誰叫嚷起來。

聲音：安妮呀，你別一個人跟國王陛下談個沒完，我們大家都沒份兒啦。

蒙娜：是啊，我們可以插插嘴嗎？

國王掉頭對著蒙娜。

國王：唉，嗯，我們在談牙醫(yī)生。你知道，我不歡喜牙醫(yī)生的是，他正給你塞滿了一嘴的鉗子什么的，弄得你動也動不得，他，唉，他卻接電話去了。

蒙娜：（大笑）是啊。

國王拿起一塊餐巾，圍在她脖子上。

國王：（大笑）就象這樣。你不在乎吧？

蒙娜：一點也不。

國王：只，只做個樣子，給大家看看。你們瞧。請張開嘴，好嗎？謝謝你?，F(xiàn)在，你是這樣子了……

他用一只手把她的腦袋往后拉住，另一只手又伸向桌面，把餐桌上的刀叉抓來塞進蒙娜口里。

客人們哄堂大笑起來。

國王：……照例是在這時候，電話鈴就響了。牙醫(yī)生接電話。你沒法動一動。他把你當成一條臭水管……

畫面化為電視報告員。

報告員：這一個半鐘頭，諸位剛剛看完了夏多夫國王在安妮·凱依所主持的“實生活驚奇宴會”上的表演。這是K.X.P.A電視臺。（化）

國王的旅館房間。內(nèi)景。

國王從走廊走進來。

他一邊脫帽子，一邊走過房間。他把帽子、大衣和圍巾放在三人沙發(fā)上。他又穿過房間，走到雅米埃面前。

國王：雅米埃！還沒睡！

雅米埃站起來。

雅米埃：我眼睛都沒閉一下。

國王：真的？

雅米埃：陛下！您既然正式拒絕了在電視出現(xiàn)，可又去朗誦《王子復仇記》，還把餐刀和糖匙塞進那個倒楣女人的喉嚨。

國王：你說的什么，你瘋了嗎？

雅米埃：親眼看見了那一切，陛下，說不定我真是瘋了呢。

國王：你看見我上了電視么？

雅米埃：簡直糟透了。

國王：（揮彈著他的指頭）我真是個大傻瓜。我當時就認為事情有點蹊蹺。他們一定暗中裝著攝影機。

雅米埃：什么？

國王：我那會兒一點也不知道。

雅米埃：荒唐?？馗嫠麄?，要他們賠償損失！

鏡頭跟著國王，他走到三人沙發(fā)上坐下。

國王：我們出去透透空氣吧。

雅米埃：很晚了，陛下。

國王：我這會兒睡不著覺。

國王圍上圍巾。

國王：穿上你的衣服吧。我們上一家夜總會去。（化）

夜總會。內(nèi)景。

近景。女歌手仙妮·華莉絲正在獻唱：

我有一座電動點唱機，

一座蠻漂亮的點唱機，

音樂整天價響個不停，

在巴姆士雜貨店你盡管跳個不停，

客人們一個個扭來扭去，

地上給跳出了一個坑。

想要聽聽點唱的音樂么，

你會聽見大姑娘的聲音……

仙妮向前走幾步，等音樂過門奏完，繼續(xù)唱下去：

先生，你別慌，你別忙，

趕快掏腰包，

把毫子放進這個箱箱。

我越來越熱，

我真想跑想飛，

飛跑到百老匯，

口頭不住嚇、嚇、嚇，

讓人家都指指說說，

這個姑娘倒不壞，

我這才自由自在。

鏡頭往后拉。歌聲：

噢，別讓點唱機停唱，

你那樣，這個熱孩子

就會走得不知去向。

鏡頭往前推。歌聲：

先生，你別慌，你別忙，

趕快掏腰包，

把毫子放進這個箱箱。

我越來越熱，

我一熱，事情就不簡單。

蜜糖啊，你的錢在哪兒？

可別讓點唱機停唱……

仙妮跑上音樂臺去?？腿藗冮_始跳舞。

中景。雅米埃和國王占了一張臺子。

雅米埃：我們應該回歐洲去。

國王：別胡思亂想，我們需要找錢。

雅米埃：上過電視胡鬧，哪個生意人還跟您談正經(jīng)事？

國王：為什么不？

雅米埃：陛下！一國之君在電視里表演《王子復仇記》。人家會懷疑您是瘋子。

國王：照你這么說，那么成年成月在鄉(xiāng)下打高爾夫，只為了要把一個小球兒趕進洞洞，那倒不是瘋子咯？嗯，我情愿演《王子復仇記》，不打高爾夫。

雅米埃：我們現(xiàn)在弄糟了，沒辦法了。

國王：瞎說。

中景。一個美國南方人和他的太太。舞池里，客人們在跳舞。這一對南方夫婦正要下池子跳舞，太太向四處張望，一眼看見了夏多夫國王。

南方太太：約翰，他在那兒。

夫妻倆向國王的臺子走過去。鏡頭向左搖，后退，拍到他們四個人。

南方人伸出手。

南方人：國王陛下，我可以向您道賀嗎？（這時，音樂變成了舞曲的速度）我老婆跟我在電視上看見您，我只想說您真是一個天才，您，我可以說，您是一個真正的民主黨人。

國王：非常謝謝你。

南方人：我希望您跟我老婆握握手。

國王：很好。

南方人：親愛的，這是陛下，呃，對不住，是國主。您姓什么呀？

國王：呃，夏多夫。

南方人：對了。夏多夫國王。

國王親親這位南方太太的手。

南方太太：哦，您好。您可以給我的小娃娃簽個名兒嗎？

國王：好，當然可以。呃，呃，您有，呃，一張紙嗎？

她打開她的手袋。

南方太太：嗯，我只有一點解手紙。

國王：（大笑）我知道了。有鋼筆嗎？

南方太太：沒有，我沒有筆。

南方人：喂，親愛的，你連筆都沒有，怎么希望人家寫字呢？

國王：（對雅米埃說）筆，筆。謝謝你。

別的客人都圍到這個臺子邊來。國王簽了一個名。

南方太太：我真希望沒弄壞您的筆。

國王弄得很窘，只好勉強笑笑。

人們交頭接耳，在低聲談論。

一個客人把菜單遞過來。

客人：哦，先生，我可以得到您的簽名嗎？（漸隱）

（漸顯）在國王的旅館房間里。早晨。

國王坐在中間一張桌子前，正在吃早餐。雅米埃在那邊跟誰通電話。

雅米埃：很好。請把細賬送來，好嗎？

旅館小侍應生進屋來，送來許多郵電信件。

小侍應生：又有些電報信件，先生。

雅米埃：哦，送到隔壁房里去。

小侍應生向臥房走去。

電話鈴響。

雅米埃把手上的電話筒放下。

電話鈴又響。

雅米埃走到書桌邊，拿起電話筒來聽。

雅米埃：哈羅？

國王：那個電話機響了一星期，從沒停過。不得一刻安寧。

小侍應生從臥房出來，走過去。

雅米埃：我們過幾天會通知你。（放下電話筒）是“杜松子眼藥水公司”來電話，想知道您愿不愿收五千元，在他們公司的節(jié)目中出現(xiàn)。

國王：杜松子什么？

雅米埃：眼藥水。

雅米埃拆閱一封電報。

雅米埃：這兒還有一個，是“皇室淡啤酒公司”提出的，問……

國王：答復它不干?！盎适业【啤保裁丛?！

電話鈴又響。

雅米埃走向后面那個小桌子去接聽電話。

雅米埃：哈羅？好的，我到隔壁房間去接。

雅米埃放下電話筒走進臥房去。

門鈴又響起來。

國王：請進來！

他把刀叉放在盤子里，把餐巾扔到椅子上，向房門走去。

中景。國王打開房門。電視廣告商人約翰遜一下子就沖進房來。

約翰遜：嗨！

國王望望他的背影，關上房門。

約翰遜：陛下。鄙人叫約翰遜?！盎使诟衫夜尽睆V告主任。我來拜訪，目的是：請您在電視里說兩個字，花不了您四十秒鐘時間，“皇冠干酪公司”愿酬勞您一萬元。只要把“皇冠干酪”涂上一片烤面包，咬一口，說兩聲“嘖，嘖！”一萬元就是您的了。

國王跟在約翰遜后面，走過去。

國王：雅米埃！……

雅米埃從臥房里出來。

國王：……把這位先生帶到房門口去，請他走。

雅米埃穿過房間，走向房門。國王回頭面對著約翰遜。

約翰遜：你發(fā)了瘋嗎？一萬元，只說兩個字，還不干？這兩個字，你還不用記熟，去到那兒，我會叫人給寫在黑板上：“嘖，嘖！”

雅米埃：請走這邊出去，先生。

約翰遜：嘿！

約翰遜向房門走去。雅米埃為他拉開房門，然后又關上門。

電話鈴又響起來。

雅米埃匆匆趕過去接電話。

國王再到餐桌前坐下。

雅米埃：（拿起電話筒）哈羅？（對國王）是那個女人，跟您一起在電視里出現(xiàn)的那個。安妮·凱依小姐。

國王：讓她上樓來吧。

雅米埃：（對話筒）請安妮·凱依小姐上樓來。

國王拿起一片烤面包。

國王：上禮拜出過那樣的事情，她還敢上這兒來，這個女人真可謂臉皮厚矣。

雅米埃：噢，陛下。世界變得快，人的看法也不同了。

國王：可不是嗎！

國王把果醬涂到烤面包上，咬一口。

國王：嘖，嘖！這就值一萬元。

站在他后面不遠的雅米埃聽見國王的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人按門鈴。

國王向雅米埃揮揮手，要他進臥房去，然后才放下刀叉，起身向房門走去，打開了房門。

門開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