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羅相較于電影里其他的捷克人更加的敏感纖細。雖然在戰(zhàn)爭背景下，但捷克人從不壓抑自己的愛和欲望，平時松散傻笑的胡比克，關(guān)鍵時刻也是能為米羅做出榜樣的。米羅則在死里逃生之后找回了信心，這也促成了他最后為國獻身是的堅韌。在調(diào)查委員會面前，女孩直言不諱，并不覺得蓋章游戲有什么不堪，與委員會的偽善形成對比。鐘聲的美妙在于是為納粹敲的喪鐘。也應(yīng)驗了那句喜劇的核心是悲劇。

因為讀過赫拉巴爾的《過于喧囂的孤獨》,突然很想看看改編自他的同名小說《嚴密監(jiān)視下的列車》的電影是怎樣的，碰巧朋友的電影收藏甚豐，讓這個愿望得以實現(xiàn)。
    穿上工作服的米羅很瘦小，盡管他的家族有過傳奇，他的心中始終想成為祖父那樣的英雄，用魔法阻擋入侵的坦克——哪怕只是歷史上的三分鐘，這也有意義于提前退休的父親幾十年來的懶散生活。他的血管里一定有著混合的血質(zhì)，以至于他顯得輕快，又顯得沉重，顯得不安，又顯得鎮(zhèn)定。
    我很喜歡導(dǎo)演Jirí Menzel避重就輕的敘事方式，比如德軍的轟炸，只是用了攝影師無奈的苦笑來表現(xiàn)，氣氛還不如米羅初次性體驗失敗時無限的慘重和落寞，他在瓦礫之中的衣架上取下外套，做出比他父親更遭人恥笑的事情：在妓院里為一單情事割腕自殺。
    如此荒謬，但是生活的挫敗感那么深，顧得上國家的大事嗎？在這一點上米羅顯然是非常人性的，他急切要解決的問題是本身的缺陷，他勇敢地告訴所有認識的人他的早泄非常不幸，并尋求任何一個人的幫助。當然他得到了幫助，并且在站長的沙發(fā)上留下快樂的裂痕，第二天他學(xué)著比修卡的樣子愉快地吹著口哨，天是蔚藍蔚藍的。滿足了自己之后就想到了國家的危難，他說，他從來沒有像這個時候這樣鎮(zhèn)定過。
    這是個很不起眼的車站，每天過站的列車稀少，米羅是否想過自己也能為國家出一份力？當他們得知德軍有運送軍火的車廂經(jīng)過時，這個少不經(jīng)事的年輕人感受到了力量，這種力量促使他可以毅然不顧馬莎的愛情，隨時準備爬上信號塔扔下炸彈。也許這是來自祖父的血緣，是現(xiàn)實的魔力？
    導(dǎo)演給我們安排了另一個避重就輕的故事，比修卡在女報務(wù)員臀部上敲官印調(diào)情罪名卻被統(tǒng)治者冠以“破壞德文嚴肅性”的罪名，就在德軍軍火要到達的時刻，審判員們都還沉醉于女報務(wù)員細膩的案件描述中。所以米羅走了出去，對女友說等他一會兒，就爬上了顯眼的信號塔，其實只有作為觀眾的我們看到了他扔下炸彈時有多么高興，甚至比祖父當年更神奇，而在三秒鐘之內(nèi)他被擊中，跌落在爆炸中。
    顯然，只有我們，和他自己見證了這個英雄的時刻。
    慶幸米羅是在體驗了世俗里的歡愉之后才為國家獻身，如果他不是掃除了生活的憂慮，或許是難以穩(wěn)當上陣的。這樣，我們在這部電影里仿佛又體驗到重與輕的平衡、世俗與理想的相融。那帶著捷克民族分裂式的反諷式的情懷，把一個人短暫的一生所經(jīng)受的精神沖擊表現(xiàn)得從從容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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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lcome to my paper:單向意識

好像是第一次，等待很久的電影終于沒讓自己失望。
電影好，劇本是太大的前提。將人的成長糅合于戰(zhàn)爭背景之下，不斷交叉重疊互相影射，節(jié)奏的推進上伴隨微小的起伏而流暢，沒太用力卻始終保持張力。
最經(jīng)典處，于早泄的寓意之外，還是那個在美女腿與臀上不斷蓋公章的長鏡頭，曖昧蠱惑而創(chuàng)意十足。另外，連續(xù)被撕破的沙發(fā)也是個絕妙的細節(jié)幽默。

原文網(wǎng)址：http://www.nssd.org/articles/article_detail.aspx?id=42335645

文明的人一生下來就得生活在政治共同體中，而政治共同體之間無往不是或敵或友的關(guān)系。倘若發(fā)生戰(zhàn)爭，個人難免被卷入其中，尤其是面臨國家遭受奴役的戰(zhàn)爭，必須動員整個國家的所有力量。這時即使你不是一個愛國者，也會被逼著表態(tài)，因為劃分敵友不僅是政治的本質(zhì)，更是戰(zhàn)爭的本質(zhì)。而如果你根本就反對戰(zhàn)爭本身，又不能逃到一個不受戰(zhàn)火影響的地方，且不得不工作以謀生，這時候留給你選擇的余地是狹小的。比如說你生活在一個被敵人占領(lǐng)了的國家中，出逃是不可能的，還必須老老實實地為敵人工作。因此，面對被奴役的統(tǒng)治，可供選擇的是：反抗或者沉默。而即使是反抗，動因也并非是單一的為了崇高的人類尊嚴。

博胡米爾·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l,1914—1997）和昆德拉一起都是享譽當今世界的捷克小說家，與卡夫卡、哈謝克共同被視為布拉格魅力的象征。根據(jù)其小說《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拍攝的同名電影榮膺1967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當《世界文學(xué)》在2006年首卷中第一次將它譯成中文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它依然能吸引住我們的目光，讓人沉思。小說講述了二戰(zhàn)時期捷克一個小車站上發(fā)生的故事。當時捷克被德國人占領(lǐng)了，但是到了1945年，德軍已經(jīng)控制不了小說故事發(fā)生的這座小城的領(lǐng)空。整個小城的人都過著各顧各的生活，人們力圖把戰(zhàn)爭對自己習(xí)慣的平庸生活的影響降到最低。德軍的飛機一被擊落，追逐蠅頭小利的人們就一哄而上，機翼上的鋼板第二天便會出現(xiàn)在人們兔舍或雞窩的頂棚上。小說中的三個捷克男人本來都對戰(zhàn)爭不感興趣：站長先生人生的最大目標是有朝一日被提升為國家鐵路的督察，不管是在捷克人還是在德國人手里；再有就是養(yǎng)鴿子。對小說的主人公見習(xí)生米洛什·赫爾馬來說，最重大的事情是在女人那里證明自己的性能力，不管這個女人是誰。他一共試圖在三個女人那里獲得證明，根本顧不上美丑，還因陽痿而自殺過。值班員胡比齊卡滿腦子都是關(guān)于女人的下流念頭。不過后來赫爾馬被受虐待的動物震動了，聽從值班員胡比齊卡的安排，前去炸掉德軍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最后獻出了生命。


三個男性顯然是小說的中心。作為被占國的公民，他們均與傳統(tǒng)的英雄形象相去甚遠。見習(xí)生赫爾馬開始時熱衷于打小報告，津津有味地向站長描述值班員胡比齊卡和一個姑娘鬼混時是怎樣把站長的沙發(fā)弄斷的。其實他對胡比齊卡一直很傾慕，不單佩服他能夠把沙發(fā)給弄斷，更崇拜他在女電報員的屁股上蓋滿了一半都是德國字的圖章。在炸火車前為了鼓舞勇氣，他竟摹仿胡比齊卡也把沙發(fā)給弄斷了，然后無牽無掛地視死如歸。大家總的傾向都認為屁股是低級的地方，因而這是對德國語言的侮辱，把印章蓋在額頭上則沒有這層意思。另外，印章自古就是權(quán)力的象征，蓋在女人的屁股上，就把她變成了奴隸，體現(xiàn)了統(tǒng)治的意志。這兩個因素使得大家對此事大談特談，興趣盎然。他們借此一方面發(fā)泄了對德國的仇恨，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本能。站長最痛恨也最嫉妒胡比齊卡。他時常大罵人民正在墮落，一切都很淫蕩?？墒撬@樣罵本身就是為了某種目的，即迎合金斯卡伯爵夫人，以證明自己在信仰問題上不是模棱兩可的。很有可能他在大罵道德淪喪的同時也和胡比齊卡一樣頭腦中充滿下流念頭，大罵人民墮落不過是為了實現(xiàn)胡比齊卡的下流理想罷了，在金斯卡伯爵的莊園中，站長就把胡比齊卡的“英雄事跡”向貴族們傳頌。赫爾馬在證明自己的性能力后，很有可能也會奴役女人，因為胡比齊卡是他的榜樣。事實上赫爾馬在炸火車前和送炸彈的女人維多利亞·弗萊爾把站長的沙發(fā)給弄斷了，此舉就是向胡比齊卡看齊的結(jié)果。似乎可以印證弗洛伊德的學(xué)說，小說中所有男人都被性甚至是色情幻想牢牢控制著，性遠遠比不幸的祖國更重要。本來生活是可以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的，直到有一天，見習(xí)生赫爾馬看到了在火車上運送的牲口：車廂上拱出幾個牛角，幾個牛腦袋直直支棱著，眼睛斜向站臺，巨大的牛眼里滿是好奇和哀傷。似乎每節(jié)車皮的地板上都跺出了洞，洞里卡著牛腿，挫爛了皮，動不了，青紫色……所有的牛都患了鼻疽病，幾頭牛已經(jīng)倒斃在地，一條牛的尾部還拖著半截已經(jīng)腐爛的小?！教幎际强膳碌难劬Γ瑹o聲譴責(zé)的眼睛，受盡折磨的眼睛，對它們我們只能扼腕，滿滿一車譴責(zé)的牛眼啊。那邊最后三節(jié)車廂里全是瀕死的羊……饑餓使它們互相撕扯，把對方的皮毛都扯下來了！


如果說人類自身的弱點和缺陷使人類離不開戰(zhàn)爭，或者所有捷克男人都夢想的在女人屁股上蓋印章的那種控制人的欲望可能比起經(jīng)濟上的匱乏更是引起戰(zhàn)爭的深刻原因，但是當那些對戰(zhàn)爭感到麻木的人看到無罪的動物受著悲慘的虐待的時候，卻不能熟視無睹，竟毅然拿起武器要去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吹讲煌昝赖娜祟惢ハ鄡A軋，都不值得拿起武器加入，為政治共同體而戰(zhàn)已經(jīng)不能激起榮譽感和愛國心。赫爾馬只是因為動物而動了炸火車的念頭，并且很悲壯地完成了任務(wù)，值班員胡比齊卡策劃了炸火車的事件，站長內(nèi)心也仇恨法西斯：三個男人都沒有能夠游離于戰(zhàn)爭之外。在存在主義者那里還力圖捍衛(wèi)的人性的尊嚴，在這里已消失殆盡，可憐的人們只剩下了為動物而戰(zhàn)的悲情。

小說主人公赫爾馬與送炸彈的女人之間的性愛更多的是他的成人儀式，身體的意義很少。赫爾馬還是一個孩子，渴望溫暖的東西，他身上還有小說中極難看到的溫情。他深情地回憶起與瑪莎的初次相遇：當時我在鐵路養(yǎng)護班，班長給我們每人一桶紅漆，讓我們把國道保養(yǎng)車間周圍的柵欄都刷一遍?，斏_始的路段正好和我相同，我們倆面對面，中間隔著高高的鐵柵欄，腳邊是油漆桶，手拿刷子，動手刷起自己的這一面來。柵欄綿延四公里長，五個月的時間里我們倆天天這樣相對而立，無所不聊，中間一直橫亙著那些柵欄。刷到兩公里的地方，有一天，我的刷子恰好抹到瑪莎嘴唇的高度，我忍不住對她說我愛她，她在另一邊刷著同一根桿子說她也愛我……她深深地注視著我的眼睛。路旁壕溝里，蒺藜叢蓬勃生長。我把嘴伸到剛抹上紅漆的欄桿之間與她接吻。我們倆睜開眼睛時，她的嘴邊出現(xiàn)了一個紅圈，我也同樣，我們哈哈大笑起來，從此，我們天天都很幸福。


這種感覺不是很溫情嗎？然而隨著他們更密切的交往，自然會有性的接觸。當他們一齊迎向高潮時，赫爾瑪卻像百合花一樣凋謝了。他感到無地自容，來到一個陌生小鎮(zhèn)的旅館中，嘗試著在浴缸里割脈自殺……青春的愛情是如此脆弱，年輕的男女各自戀著自己的影子。

對動物赤誠的愛是赫爾馬最純真的地方。小說中的其他人都不具備赫爾馬兒童似的天真，只有他才會真正為動物痛心。但當他進入成人世界時就必須遵守成人的規(guī)則，值班員胡比齊卡是榜樣。成人更看中的是性而不是愛，男人們炫耀的是性的能力而不是愛的深度和純潔，孩子的成長也許就是一步步走向平庸和丑陋。如果赫爾馬不死，可能有一天他會學(xué)會站長的平庸和麻木，也會學(xué)會胡比齊卡的色情幻想和奴役女人。人類充滿缺陷和罪惡，有人說孩子無辜，可孩子也會長大。也許動物比人類更少狡詐和惡毒。


只有在與送炸彈的女人做愛時，女人的愛撫就像小時侯媽媽給他穿衣或脫衣那樣。臨死之前，赫爾馬與受傷的德國兵都想起了媽媽。作家以他那支略顯后現(xiàn)代的筆，顛覆了侵略者與被侵略者之間絕對的界限。亡國的捷克人心中同樣充滿奴役人的渴望，而從前線運回的德國傷兵也許是上帝派來警示人們的。女性主義傾向于認為罪惡都是產(chǎn)生于男人，而女人是無辜的，小說也解構(gòu)了這種二元對立。金斯卡伯爵夫人是負責(zé)來車站訂車皮往布拉格送牲口的，動物的慘狀她好像沒看見，還裝出一副很虔誠地篤信天主教的樣子。小說還寫了一個小姑娘，那頭牛熟悉了她裙子上的氣味，義無反顧地跟在她身后，哪怕走向世界的盡頭。而那個女孩卻背叛了它，拱手把它交給了屠夫，屠夫的助手博胡什刷刷兩下就刺瞎了牛的雙眼。站長夫人把鈍刀架在小兔的脖子上，費力地來回拉動，讓兔子發(fā)出慘烈的尖叫，因為這樣殺可以把血放得很干凈，肉吃起來才鮮嫩美味。被蓋圖章的女電報員沒有感到被污辱，反為因此名聲大振被人請去拍電影而自豪。并不是每個人都對使自己失去尊嚴的侮辱那么在乎，有一個叫《夜間守門人》的電影，講的也是一個關(guān)于二戰(zhàn)的故事。在集中營深受法西斯虐待和凌辱的少女露齊婭在戰(zhàn)后嫁給了國際著名的指揮家安東尼·阿瑟。阿瑟到維也納演出，與夫人相偕而行。阿瑟夫人碰到旅館的夜間守門人馬克斯后，讓丈夫先行，自己一個人留在了維也納。而這個馬克斯正是在集中營凌辱露齊婭的法西斯之一，兩人再次見面后，就像是久別的情人。在電影的結(jié)尾處，馬克斯身穿一套黨衛(wèi)軍制服，挽著身穿在集中營受虐待時穿的那條連衣裙的露齊婭，像幽靈似的向黑暗深處走去。虐待與被虐待或許就是人類的常態(tài)，其間也有快感，雖然伴隨著痛苦，卻沒有對與不對、該與不該的問題。人類互相殘殺和奴役，在作家博胡米爾·赫拉巴爾眼里似乎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公民社會所達到的高度并不是人人所欲的，大多數(shù)人渴望的是混亂和毫無節(jié)制的生活，因為他們被低劣的幻想所控制。公民社會的秩序和尊卑都是建立在混亂的基礎(chǔ)上的，一旦條件有變，人們的邪惡欲望就會像洪水猛獸一樣跑出來，戰(zhàn)爭只不過是敵我雙方找個借口打破脆弱常規(guī)以事發(fā)泄。它是人類缺陷的產(chǎn)物，一直伴隨著人類，作家唯一堅持的是不能虐待動物。


火車被赫爾馬炸毀了，德國法西斯正在節(jié)節(jié)敗退，反法西斯聯(lián)盟的勝利指日可待，但是小說并沒有給我們太多的樂觀。作家通過小說似乎要告訴我們，人類有極其低劣的一面，甚至渴望被奴役，做到能夠控制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但是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贏得尊嚴。要做到這一點，首先需要認識自己，尤其是認識缺陷，再設(shè)法改進，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和思維習(xí)慣，這是一個不斷反思和內(nèi)省的過程。小說主人公赫爾馬渴望通過證明強大的性能力來獲得尊嚴，這不過是極端可憐和自卑的表現(xiàn)，赫爾馬自身修養(yǎng)的貧乏在很大程度上解構(gòu)了他炸火車犧牲的偉大?，F(xiàn)代人普遍聽信現(xiàn)代伊壁鳩魯式的哲學(xué)家的教誨，追求欲望的最大快感，毫無節(jié)制可言，還把這種快感嚴格限制在肉體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當肉體的生活更好還是精神的生活更好的問題早已失去了意義的時候，等待人的還能是怎樣的處境？毫無節(jié)制的肉體欲望和色情幻想，會把人類的愛情也奪去。如果人類還是眼下這個樣子，會不會永遠遠離幸福？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還有動物能讓你如此心痛。